追随(4)+番外
青灰的晨曦中，颜远书睁开眼。
头顶是熟悉的青色帷帐，啊……他这是在梦里回去了一遭啊。
坐起揉了揉眉心，他撩开被子就下床了，倒水时杯盏翠响，惊动了外头蜷着打盹的颜二，他揉着眼睛探进一个头道：“少爷，怎么这个时辰醒了？”
“嗯，醒了，走，收拾收拾，跟我出去跑两圈。”
颜二有些懵，茫然道：“啊？”
“啊什么啊，让开，别挡在门口，你不去我去了。”说话间他已经穿好衣裳。
颜二还是有些不明白，楞着一张没睡醒的脸道：“少爷要去哪跑啊，外头天寒地冻的，别给着凉了吧。”
颜远书理都没理他，直接开门大步跨出去出去，等颜二拿好狐裘手捂出去时人早没影了。他站在门口冻的腿肚子直哆嗦，愈发坚定地认为他家少爷是受刺激了，于是脚拐了个弯，就朝着颜老爷的屋子去了。
实际上颜远书才跑一百米不到就后悔了——他是疯了吗？为什么要用从前的标准来要求现在的自己？现在他是谁？是陈朝第一商贾颜清回的儿子，是未来颜家的当家人，衣食无忧，外出有人护着，回去有人等着，虽然现在他那不成器的手下跟丢了，可他做什么事情需要自己动手吗？不需要，那他还跑个屁的步。
于是他昂首挺胸的回头了。
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看到墙角未化的雪里有块凸起十分突兀，看的他直犯嘀咕：记得以前那里是平地啊，颜远书朝那挪了几步，弯腰一看，吓了一跳，那白花花的雪地里露出半截头发，里头竟掩着个半大的孩子，也不知在这蜷了多久，浑身上下全是未化的雪和冰渣子，那脸竟已经白的瞧不见一点颜色简直都有些发青了。
“别是死了吧？”他心里念着阿弥陀佛，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将人抱了起来，就在他把脸凑到小孩鼻息处感知呼吸时，他心中的凉意渐渐的起来了——没有呼吸，是了，从刚才起，这小孩的胸口就没有起伏，他双指探到小孩的脖子侧边，顿时心底开始哀嚎，完了完了，这是哪里是救人，这分明是已经死了啊。
“少爷！你在哪啊！老爷喊你回去了！”
“别吵了，我在老王家门口！”
就在颜二还在想是哪个老王时就看到让他惊诧不已的事情，他……他家少爷在干什么！怎……怎么，怎么看上去是在，在亲一个孩子？
“少爷，你……你，你！”颜二看上去眼珠子都要瞪掉了，在一旁手足无措，六神无主。
颜远书内心也在哀嚎，他在这里守身如玉两年，还想把现代的一夫一妻制在这里贯彻到底，想不到他那正房还未找到，初吻就先没了，对象，对象还是个不知是死是活的小孩！
他内心戏多，可面上到底不显，渐渐的颜二也看出门道来，虽然他还是不懂，可他从未见过他家少爷这么认真的模样，也许，他家少爷这是在救人？
这小孩瘦弱异常，看年岁，不过十二、三岁，也许稍大，毕竟身高在这，颜远书不敢用力深按，只在一侧手臂垂直单手按在他胸口，一下，两下，三下……三十，紧接他双指搁着小孩颈侧边观察他的呼吸，还是没有呼吸，他深吸一口气，捏住小孩鼻子，手压他的下颌，一口气就吹了进去……
“你可千万要活过来啊，我这两辈子还没救过人呢，给点面子啊老兄……”
渐渐的，颜远书的脑袋上竟冒出汗来，天也亮了些，两三条彩带似的灰云飘在天边，可这孩子还是没能恢复呼吸，颜远书突然生出一点悲凉来——这是死了么？救不了了么？人命，这么脆弱的么？
猝不及防，一滴眼泪就这么落在了小孩脸上。
再试一次，颜远书闭上眼睛想，再试一次，最后一次……实在不行，那就……
于是一张放大的脸渐渐靠近他的样子，就落在了花叙的眼中，朦胧中他想道，这是谁，他是被亲了么？他爹给他找的侍妾胆子都大成这样了？可她为什么要哭呢？
一丝温热，喷在了颜远书的脸颊，他似乎都感觉到了脸上汗毛的律动，所以人被救活了？
“颜二……”他的声音在抖，跪在地上指着小孩道，“你……你过来看看，他，他现在是不是活了？”
颜二眼看着他一番动作，这会也有些心酸，忙过去看了一眼，那胸口起伏虽然微弱，可好歹是有的，“少爷，他睁眼——”
颜远书直接打断他，人也迅速踉跄着后退：“你过来，把他抱回去，让陈大夫赶紧过来！”
颜二赶紧照做，用手里的白色狐裘把人裹住，临了回头看他，“那少爷你呢？”
抹了把脸颜远书有些虚的说道：“死不了，你照做就是了。”
直到傍晚颜远书才游魂似的回去，一进去就撞到了正要往外冲的颜二，眼看他要倒，颜二忙扶了他一把，问道：“少爷这是哪去了，老爷都找你大半天了！”
“人呢？活了么？”他的嘴动了动，颜二觉得他说的应该是这几个字。
“人没事，大夫说他内火重，不像是冻坏的，倒是少爷你，怎么脸这么红？”
而颜远书就像是带了过滤器，只听进“人没事”三个字，又轻轻的吐出三个字，“那就好”，说完就扑在了颜二身上。
整整一夜，整个颜府都人仰马翻，大的烧完小的烧，颜二觉得自己都从后院送水的姑娘身上染上了烟熏气，索性两人都在烧，跑两个屋子也不方便照看，颜老爷子一拍板，直接将这俩糟心的放到了一张床上。
直到过了五更天，两人身上的温度才降下去，府里渐渐安静下来，而月亮已经看不见了。
颜远书觉得很累，很累，他感觉自己正在做梦，梦里一直有个东西需要他去找，可他手头还有别的事，于是这个事情就一直被压在心里，他只能催自己，要抓紧时间，要来不及了，再不做完东西就找不着了，要快，要快，要快……
猛然间，他睁开眼，才发现是一只手压在他胸口，还是搂着他的样子。
等等，这不对，自从这幅身体的主人换成他后他就没让别人上过床，包括那些姬妾，所以这是哪里来的胆大包天的？
他撑着胳膊起身，顿时觉得天旋地转，重重地磕在颈枕上，这滋味……
“唔……”倒是旁边这位哼了声。
颜远书咬牙切齿：“颜二，你是死了吗？”
他虽气势十足，挤出了些声音，可抵不住颜二是真累，竟没醒，倒是旁边的人又动了动。
颜远书冷冷地看着他，让他想不到的是这小孩接下来的动作，他坐起来后竟是直接挑了挑颜远书的下巴，还略带嫌弃地说道：“模样是不错，就是这头发是什么情况？我爹逼你剪的么？所以刚才你是因为这个才哭的么？”
颜远书已经由愤怒转为茫然——他在说什么？
于是他竖起一只手，在小孩面前晃了晃：“这是几？”
让他更震惊的是小孩竟直接抓着他的食指亲上了！亲上了！颜远书顿时后背就湿了，他觉得自己若是一只猫的话，估计这会连尾巴毛都炸了！
“喂——”
小孩直接用嘴堵住了他，半晌才起身道：“这辈子还没有人为我哭过，你是第一个，放心，我会对你好的。”
“喂——”
这次他直接用手捂住他的嘴，搂着他道：“睡吧，我摸着你觉得你有些发热，该是着了风寒，睡吧，醒了我让谷里的医师给你治治。”
谷里是哪里？颜远书已经麻木了，内心无力的说道：“麻烦你听人把话讲完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人设，花叙是比颜远书大的。嗯，就说到这里。
第4章 第四章
颜远书累困交加，心里的疑惑一直被他带到梦里，直到午时醒时仍觉得烦闷不堪，简直就像心上蒙了个罩子，蒸腾着的烦躁气全在里头发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