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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随(6)+番外

作者: 琼花迷眼 阅读记录

“熊玩意!”

“颜二,颜二!”他坐在床边不耐地喊了两声。

“少爷,你叫我呐!”很快颜二就推门走进来。

“那小崽子人呢?”

“谁?你说颜康啊,不知道啊,他不在么?我还以为是少爷你怕他害怕将他藏起来了。”颜二说着还在屋里看了看。

“就不在了?”打完人就跑?

“既然不在你这该是自己走了吧,昨晚那个动静,怕是因为他。”

颜远书摸了摸脖子,深以为然,小崽子,还算有点良心,知道不拖累颜府,可刚理顺心情他就生出一股老妈子的担忧:他那么小一点,出去了怎么生活呢,还有,带着这么一堆仇家,能活下来么?

“昨晚南苑有什么异常没?”

颜二摇头,抬头望着他的屋顶,纠结说道:“老爷没事,说来也怪,除了少爷你这屋破了个洞之外别的屋子都好好的,一锭银子都没丢。”

颜远书了然点头,这下就更能肯定这些人是冲着那小孩来的,算了,左右人已经离开,再想这些也没用,只是他家老爷子又该叨叨了。

“对了,我爹问他了没?”

“谁啊,颜康么?那倒没问,要问肯定也问少爷啊,问他做什么,早晨老爷还过来一趟呢,怀里还揣着账本,我说你还在睡,他进来看了眼就回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颜远书突然觉得那孩子有些可怜,孤身一人,风雪里刚捡回一条命,才得了住处,却很快又失去了,而这世间人情往来繁复,却没有一个人惦记他。

“去外头找找他吧……”

第5章 第五章

这世间的事大抵都是一个样,正儿八经找时是绝不会轻易找到的,倘若有一天突然不想找了,那物或那人就出来了,颜远书一直将找那孩子的事放在心上,故而一直没有音讯,而颜府附近的河水依旧悠悠的留淌着,只是这几天,河水上都飘着落叶,秋意浓。

艳阳高照,风把白云刮的一丝都不剩,仿佛那点乌云全都聚在了颜府门口。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从前颜府人口往来络绎不绝,现在也是门庭若市,不过是境况变了,昔日那是别人上门求生意,现在是老百姓们扎堆看热闹,一整个闹哄哄的。

颜远书的模样倒没怎么变,依旧是千岁绿的衣裳白玉冠,只是眼神沉稳了些,从前的纨绔样少了一二,至少被官兵赶出来时还知道掺着他那老父亲。

直到颜府大大小小百人全被赶出来后,官兵才推搡着最后一个人将门关紧,贴上封条,又站在白玉台阶上高声冲着百姓说道:“皇上下旨了,凡收留颜府众人及其家眷者,皆做连带处理,望各位父老乡亲好自为之,不与奸人同流合污,都散了吧……”

公事公办打发完百姓,主事的地方官何大人这才走到颜老爷身边,一脸为难地说道:“颜老爷,话我就说在这里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念在您给我那重病的婶子施过一碗热粥的份上,我再给您透个信,这次,是有人想害您,说您和珩督巡抚勾结,那都是借口……这南面上头有人打架,成败输赢,他们不敢现在南面,怕上头的人怪罪,只好朝北往死里折腾,您呐,就是他们的第一个牺牲品,劝您往东走吧……”

颜老爷没有说话,只苦笑着摆了摆手扭头走了,事已至此,说什么呢,没有什么好说的。

倒是颜远书回头看了眼颜府,还是朱红的门,还是熟悉的石狮子,茂盛的草木几乎要挤出院墙,满眼苍翠绿的不似秋天,可他却要和这个家说再见。

原本这就是一个和平常无二的一天,他爹正拉着呵欠连天的他在扯算盘算账,他手里的扇子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可突然就听到前院打砸的声音,一时间颜远书蓦地想到了从前的城管,以至于真的见到官兵时他并未显出个过多的诧异,反而是好脾气的问了他们一句:“喝茶么?”

他爹是最先反应过来的,脸色一变就是满脸褶子,比他娘在时笑的还灿,谁知官兵看上去并不想听人话,直接甩出一抹明黄来,颜老爷拽着他跪地,颜远书垂着头心里一点也不慌,耳朵里听的是胡说八道的圣旨,心里却在想退路——如果能让他回房看一眼就好,他那褥子下头还压着打算给宁花楼的春晴赎身的五百两银子。

最后的最后,当然是没能回去的,和老百姓口中所传的一样,颜府倒了,说树大招风也好,说朝廷失势也对,结局就是如此,百姓们热衷于根据结局来猜测剧情,在官兵们抄家抄的热火朝天时,颜远书就听到了不下于三种版本的颜府倒台论,他听的好笑,随口问了他爹一个问题:“爹,您说,今年冬天我们还看得到梅花么?”

老爷子盯着屋子一直没理他,直到整个巷子都安静下来,直到他走出颜府,直到拐角处,他才甩出一句话:“……开不开花的,不都在心里么。”

“爹,您这么平易近人还文艺,儿子有些习惯不了啊。”颜远书扬了扬嘴角。

老爷子回头瞪了他一眼,胡子已经吹起来了,是颜远书看了无数遍的即将发火前的表情,就在他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时,老爷子突然收回表情,只用干枯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扭过头看着前方,别扭地说道:“现在颜家什么都没有,你若是想走,现在正好。”

颜远书抽回手,十分平静,原本他就已经二十七了,来到这里又顶着个少年模样活了三年,算起来已是而立,若是再因为别人一句话而情绪起伏,那就太不应该了,他没有表情,只是有些好奇地问老爷子:“从前有个疑惑,我一直没有问您,现在既然都到了这一步,那我干脆就问了——为什么您对发生在我,或者说是发生在您儿子身上的事一点都不好奇?”

“好奇?好奇什么,你出生时,我就已经四十,现在也算半个入土之人,在老头子看来,这个世上但凡我不清楚的事,只能说是我见识浅薄,并不能代表说它不存在,你觉得你特殊,那你又怎么知道这个世上有没有别的什么人和你一样,一直过着忐忑不安、隐姓埋名的日子呢?”

“那设身处地,您早前收留我,是不是也希望您的儿子在别的地方,也能碰到一个别的什么人能真正的对他好,是这样吗?”颜远书不禁猜测道。

“也许有过吧……虽然我不愿承认远书是真的不在了,可有时看着你平平安安的,我又觉得他其实并没有走远。”

“那我说要走爹您会伤心吗?”颜远书賊笑着望着老人。

“……”个小没良心的,老爷子被噎了下,扭头朝前暴躁道,“哪个管你这么多!”

颜远书忙追上去笑着勾上他的肩膀道:“哎呦,我的爹诶,就走吧,您还真是什么都信呐!就这么说吧,虽然我是挺想走,可我觉得吧,我出去不到一天就得饿死,斟酌了下,我觉得我还是不能没有您!”

老爷子立马反唇相讥:“就你这穷奢极欲的做派,老头子是养不起你的!”说完还一把扯下他的胳膊,往前跨了一步,仔细看黑黑的面皮上似乎还带了些红。

颜远书笑个不停,扯着老爷子道:“哈哈哈哈,走走走,先找个地住下在说……”

颜老爷被戳穿了正觉面上无光,于是干脆欲盖弥彰,跳脚骂起来:“颜二那厮呢,是不是也跑了,还有你那一堆小妾,人呢,人呢!”

颜远书掏了掏耳朵,随口胡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那都只是小妾,都算不上夫妻,自然是早早逃了,哪还有共苦的余地,走走走,往北往北,别跳了,再扭脖子该断了,颜二我自有安排……”

三伏天的热,货真价实,可相比于现代的马路桑拿热,现在的境况已算沁人心脾,爷两走了半天,总算出了黎镇,直到这时颜老爷才觉得松懈一点——终于不用面对那些质疑打量的目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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