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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嗒嘀(22)

作者: 夏素吱 阅读记录

宋祺佑根本没准备明天去上班。他看时钟避开问题,耷拉着脑袋,像被主人遗弃的大狗,蔫哒哒地说:“好。”

时钟也像拍一只大狗一样拍拍他的脸,转过身去继续切土豆:“给我的卷子打个分吗?”

宋祺佑想了会儿,坚定地说:“不打,没法打,打多少分都不够。”

切下来的土豆片倒在砧板上,时钟盯着刀刃感慨:“年轻人啊。”

好像他自己不比宋祺佑小六岁似的。

☆、16

宋祺佑上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参加这类活动,还是博五那年快放Christmas holiday时,因为要毕业了且不留校读博后,几个好朋友拉他去学校里的酒吧玩,他就没拒绝,最后以他也没喝多少酒就醉得不省人事告终。

时钟说这是化妆舞会,但是宋祺佑是酒吧老板的男朋友,享有不装扮的特权。宋祺佑觉得大家都奇装异服的话自己常服反而诡异,时钟说对呀诡异不就达到了效果吗,宋祺佑想半天觉得好像没毛病。时钟笑一阵,从包里拿了个面具给他,说,实在不习惯到时候戴上这个吧。

宋祺佑按时钟交代的下班直接去了酒吧,在门口看到里面一片黑,唯一的灯光是粉色的,一闪一闪。他把面具戴上了,以为一进去时钟就会拥过来,可听完最后一句“I’m trapped up in a club”时钟还没出现,乐队又开始唱“Sorry I didn’t kiss you”了。

他转悠了圈还是没看到时钟,倒看到了各种别出心裁的装扮,有些还挺唬人,仿佛今天是万圣节。他正要再转悠一圈时,迎面跑来个女生,眼睛蒙着蕾丝,胸口和腰上系着繁复的蝴蝶结,裙上绘着复古花纹,一手提着蓬松裙摆,一手拿着枝锈红色假玫瑰花。

宋祺佑不懂这是洛丽塔风格,总怕这个小公主似的女生跑摔了,多看了几眼,竟然觉得眼熟。不知道女生是不是感受到了他目光,跑到了他面前,声音铃铛般地邀请:“先生,跳个舞吗?”

宋祺佑向下看了眼,迟疑地问:“时钟?”

“嗯?”女生好像没听懂,嘴角翘着,背着手,玫瑰花落在膝盖高度,“现在刚过七点。如果先生想知道我是不是灰姑娘变的,得陪我到零点哦。”

“时钟,我们在M大是不是见过?”

“抱歉,我好像听不懂先生说的话。”女生语气遗憾,后退了一步准备离开。

宋祺佑把面具摘下,上手拉住女生:“我已经认出来了。”

“什么嘛。我哪里露了馅?”时钟终于放弃挣扎,也扯下蒙眼的蕾丝,上半身凑近宋祺佑和他短暂地舌吻,“分你颗糖。”

宋祺佑口腔充满了甜,含糊地问:“我们是不是早就见过?那次圣诞假期前酒吧里?”

“我喷了变声喷雾,换了语气,蒙了眼睛,含了糖调整下半张脸的形状,手背到身后去了,衣服也看不出身材,我还特地穿了bra显得有胸。”时钟拿手夸张地在胸前比了下,“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身高和说的话。你穿的鞋没跟,这么高的女生不多;语气虽然变了,会说这样的话的人并不多。还有小动作,那花在转来转去,你一紧张手指就会不停地动。”

“是。”

“啊?”

宋祺佑还以为要再耗一会儿时钟才会肯说,没想到他这样干脆地承认了,一时续不上话。倒是时钟很挫败的样子:“我这样说话的人不多吗?我什么时候紧张的时候动手指了?”

宋祺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时,时钟又换了得意表情,藏着小心的欣喜,问:“你真的还能记得?是记起了这条裙子吗?”

时间退回到三年前宋祺佑参加的那场酒吧趴,宋祺佑的朋友们把他拉去后并不管他,一个个都去勾搭漂亮小姐姐了,手里拿杯红酒的,单手撑墙勾嘴角邪魅笑的,舞池里牵着纤纤玉手转圈的,留宋祺佑一个人在角落当壁花。

如一切俗套的爱情桥段,有一位戴着假面的壁花少女坐在了壁花少年旁边,谨慎地开口:“你好?我看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冒昧地问一句,你也不喜欢这种场合吗?”

搭讪在这种社交场合不是什么稀罕事,宋祺佑尴尬地笑了下:“不算不喜欢,只是不太能融入。”

“好吧。那你为什么要来呢?”

“朋友邀请了我,我不好拒绝。”

少女很快地接了句:“一样的理由。”

宋祺佑还记得她说的“either”,猜她是把自己认作与这酒吧格格不入的同类了。在这样热闹的场合找个同类总是好的,他很快接受了这个少女成为身边静默的存在。

只是总有男生前来邀请少女跳舞——虽然被遮了半张脸,一眼看下来少女的打扮依然非常美丽,偶尔也有女生来邀请看起来有点呆的亚洲小伙,两人统统默契地婉拒。

有些男生非常有耐心,问“那我可以坐在你旁边吗”,少女拿宋祺佑当挡箭牌,说“抱歉,我今晚只和我的舞伴跳舞”;有些女生也非常热情,问“可以问你的联系方式吗”,少女逾矩地替宋祺佑回答,“抱歉,他非常内向”。

一般人大抵会介意,但宋祺佑脑回路不一般,他不怎么会处理这些社交事宜,少女的行为他也就不觉得有什么,还当她是好心。不过他不太能理解,事情到后面为什么会演变成要和少女跳舞。

“就跳一支舞。跳完我们出去透气,好吗?”

在演奏的是一支圆舞曲,宋祺佑连连摆手:“我不会跳舞。”

“没关系。你只需要会转圈,和……”

少女要了两杯酒,仰头喝下一杯,递给宋祺佑一杯。宋祺佑不好意思不喝,听她把音拖了很长的“and”说完:“和搂紧我。”

文化差异真的是很大啊。宋祺佑看着少女小半张脸,把她认成白种人地感慨。

舞池气氛非常热烈,耳边不断有高昂地谈话声和咯咯笑声。宋祺佑头有点晕,踩了少女的脚好多次,“Sorry”和“Oops”没断过。好在少女不是很介意,带着他打着旋到了舞池边缘,边说“多亏了我的靴子”边笑得捂肚子。

宋祺佑过意不去,掩饰着尴尬主动问:“接下来呢?”

少女说:“出去透气吧?”

临近放假,校园里几乎没人,少女掠过每一处的黑暗,嘴里诵起诗:“若你思念故土,要在我的眼泪里返乡吗?我会不知疲惫,为你划一只小船……”

酒的后劲上来了,宋祺佑开始头疼,意识也不太清明,无暇礼貌地询问诗歌出处,与分辨少女声音里的情绪。他走快了两步跟上去:“抱歉,我有点不舒服。我们回去好吗?”

关于这次若不是时钟有意让他记起他大概永远也不会记起来的社交,宋祺佑最后的记忆是他当晚并没能成功清醒地回到酒吧,第二天大早,他在自己的床上醒来,室友戏谑地问他:“哥们,可以呀。昨天送你回来的那个漂亮女孩是谁?”

“所以真的是你?”时钟的酒吧里,宋祺佑难以置信地问。

“是我。那天穿的裙子就是这条呀。”

“你不是被朋友叫去又不感兴趣,你就是为了……我?”

“是。”时钟把蕾丝绕手指玩,“你会生气吗?我骗了你,还一直没告诉你。”

宋祺佑不生气,他就是太意想不到了,在那些他未曾参与的年月里,时钟到底以他为中心做了多少事。

“时钟,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这种问题不是你在问之前心里就有信任的答案了吗?我说‘很多’或是‘没了’,能影响你的认知吗?”

宋祺佑低下头,他确实不确定自己能否相信“没有”,如果时钟说“没有”。他又把两年前的事快放地想了一遍,说:“两年前你穿的是靴子。”

时钟绽出一个惊喜又不服输的笑:“今天可不会让你踩我脚了。”他把小皮鞋脱下,上前踩在宋祺佑脚背上,“你带我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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