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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而至夏(261)

“谢谢。我完全不想提。那一年如果能从记忆中抹去是最好的……我九岁那年。”曾悦希说。

欧阳灿无声点头。

“来,坐这。”曾悦希像是回过神来,拉她坐到沙发上。

沙发果然柔软,她坐下便仰靠在沙发背上,动都不想动了。

曾悦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示意自己接个电话。

欧阳灿点头。

他看了眼手机屏,转身走出去,到外面观景阳台上去了。欧阳灿看了一会儿他的背影,又转头架上的照片——照片里的小男孩长大了,可大概内心有一部分始终停在了那一年吧……她轻轻叹了口气,转眼看旁边相框里的照片。那照片有点眼熟,她伏在沙发背上,仔细看着。照片里一群小男孩,都穿着白色的道服……背景有点熟悉,她能认出来,是乐教练早前的那个道场。她眯了下眼,在里面找着曾悦希。

第十八章 林深见鹿 (七)

此时阳台门被拉开,曾悦希走了进来。

欧阳灿回头,问:“这张照片哪年拍的?”

“和那张同一年。”他说。

欧阳灿本来想让他指一下自己的位置,听他这么说,就没有出声。

曾悦希过来坐下。

“今天晚上来的有没有你的朋友?”欧阳灿问。

曾悦希想了想,摇头道:“没有。我的朋友本来也不多。”

欧阳灿笑笑。

“怎么?”他给她又倒了点水。“笑我朋友少啊?”

“没有笑你。只是觉得你就是会这么说的人……我们可能认识很多很多的人,可能称得上是真正的朋友的一生有那么三两个就很知足了。”欧阳灿道。

“也许三两个也没有呢?”曾悦希微笑着问。

“那有点儿……惨。”欧阳灿笑道。“我的朋友也不多。”

“田藻算一个?”曾悦希笑问。

欧阳灿看他,没作声。

“有阵子没听你提到她了。”他笑道。

“上回提到她,咱们还吵了一架,你确定还要提?”欧阳灿开玩笑。

“好好好,不提。”他说。

欧阳灿看了下腕表,已经九点多了,说:“时间过得这么快……我们是不是出去看看?离开久了不太好吧,怕人说咱们躲起来不理人。”

“那有什么关系。又出去应酬他们做什么。”曾悦希不以为然。

欧阳灿看着他微笑。

曾悦希也微笑,看了眼她脚上的鞋,说:“好吧……脚疼不疼?要不要给你找双拖鞋换了?”

“我还能坚持。等晚宴结束了,可以不用端着维持仪态了,出大门我就光脚走。”欧阳灿说。

“好。随你。”曾悦希笑着伸手扶她起来,“走吧。”

两人说着话,一起走出书房。

欧阳灿摸了下手上,说:“哎呀,我的包落下了。瞧我今晚上丢三落四的……这包已经丢了两回了。”

曾悦希笑道:“反正也没丢在外面。搁在哪儿?我给你去拿。”

“应该顺手放在沙发扶手上了,或者书桌上……我没去别的地方。”欧阳灿说。

“那你在这等等我。我马上回来。”曾悦希道。

他说着走回去了,欧阳灿站在那里等他。脚当真疼的厉害,她轻轻踮着脚站立,看到有侍应生托着香槟从廊后经过,礼貌地对她微笑,她还是过去取了两杯香槟。

此处正是内院围廊,太湖石垒成和松柏的背后,月光从天井处落下来,形成的阴影恰好笼在她身上……她回头看了看,仍不见曾悦希回来,便啜了口香槟,靠在廊柱边。她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几双高跟鞋敲打着地面,发出缓慢而又清脆的轻重不一的笃笃声响,显见鞋的主人此时的步态有多么闲适……她微笑着低头看看阴影里自己这双漂亮的鞋子。靠着这双鞋和这双脚,她是走不出这么美妙的节奏来的了……即便可以,也像是刀尖上的舞蹈。

那几人走近了,她听到她们是在谈论这几块太湖石。

“真费了点力气找呢……我们家老爷子要求又高,差不多水准的石头他也看不上。换了又换,淘汰了又淘汰,最后选了这几块他认为最有意思的放在这儿,权当是镇宅,其余的才放到后面去砌假山。这个庭院又小些,说是不要其他的什么,显得复杂,只配了松柏……有点儿意思吧?”

欧阳灿听出来这是曾之遥在说话,不知和她一起的都是谁,想必有那位袁女士吧?

她正觉得自己站在这里,虽是无意的,但她们也许马上就转到假山背面来,倒像是她有心藏在这里似的,就不妥了,刚要退开,听到有人说:“这太湖石啊,我没什么审美情趣,看不出好坏来……你家后面的园子倒真不如这小小的一个内园看的让人心里舒坦……我从第一年来游园会就觉得要是我有这么大的院子,准是要弄妥了草皮,在家打迷你高尔夫的……”

“真是牛嚼牡丹。”曾之遥笑道。

“这话我听谁说的来着?哦,不就是你们家前侄媳妇嘛。她也是这么说的不是?”那人笑道。

“像是她会说的话。”曾之遥道。

“哎,他们分了也挺长时间的了……你侄子和欧家那个女孩子是认真的吧,不然今天这个场合不会带回来是吧?”

“你看我们悦希是随便的人么?”曾之遥反问。

“我当然知道你们悦希不是随便的人,所以才问问。你和欧阳院长也认识,他们家的事儿你不是一点不知道吧?”

“什么事?我们是认识,不过可没到熟悉得连家里情况都聊的地步。就是有病人拜托他照顾……我可是很尊重欧阳院长的。”曾之遥语气从刚才的调笑转变到严肃起来。

欧阳灿听着,不知不觉紧张起来。她此时特别想弄出点声音来,或者迈步走过去跟她们打招呼,这样的话下面无论是什么话都不可能再继续说出来了……但她站在那里没有动。事实上是动不了,她脚像钉在了地上。

“听说欧师母那些年被一个大案子卷进去了,后来不是说精神有问题嘛,人都疯疯傻傻的了。有人说她是真疯,有人说她是装疯,欧阳院长在医学界的人脉,司法鉴定来个精神异常那还不是容易事儿么?再说了那个案子水多深……她要不是那样,才不会那么个了局,怎么也得进去几年的。”

“那都哪年的事儿了,亏你知道。”曾之遥淡淡地说。

“我说你还别不爱听啊,这个事就算过去了,你问问老郑,她儿子不是跟欧家那个……”

“别拉上俺儿啊,他们早没挂碍了。”郑懿的声音冒了出来。

欧阳灿手背靠在太湖石上。

“上回是提了一嘴这个事儿,没细说。怎么了?”曾之遥问。

短暂的沉默,忽的有个柔和的声音响了起来,道:“聊点儿别的吧。我是来看石头的,谁知道你们要说这个……”

“闲聊嘛,哪儿说哪儿撂。”曾之遥笑道。

“那你们聊,我那边看看去。”话音未落,脚步声已经响了起来。

余下的几个人又沉默了片刻,郑懿才又抱怨道:“本来嘛,我避嫌还来不及。我要说了什么不合适的,回头人两家成了亲家,我里外不是人。我和曾总以后还得来往呢。”

“你是待说待不说呢?”曾之遥问。

“那我说了啊。我说你可别生气。我完全是从我作为男方家长的角度考虑问题的,可能不全面,可应该是有些道理的。”

“说啊。”

“欧阳灿吧,怎么说,倒没什么大毛病……就是掐尖儿要强,性子嘛是烈了一点,我们家嘉维是最善良温和的,不大合适……她那个妈妈,我跟你们说,真是不大好相处。你们别说装疯卖傻……她就是精神有问题的。说是已经痊愈了,可现在还是要吃药控制,说犯病就犯病了。这完全是家庭不安定因素。这样一个情况,我也不敢跟她做亲家对不对?何况以后还牵涉到下一代呢……谁知道她到底是先天还是后天,遗传不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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