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相触,秦宛也有点尴尬。
特别是从小姑娘眼里看到惊恐到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的讯息后,秦宛简直想把裴燃一锤子抡死。
空气突然凝固,慢悠悠地直起身子,只能拉过小姑娘的手轻拍几下手背,并试图用干笑来缓和气氛。
然而,效果甚微。
荆星河胡思乱想了几秒。
引咎自责,将秦宛要离开的错归到自己太磨蹭上,其实也没有多磨蹭,然而她现在还是急得眼圈都泛红了。
“阿姨,你再等等,裴燃马上就回来了。”她反握住秦宛的手,拿出杀手锏,顿了顿,又用空着的那只手抓了抓头发,腼腆地带着歉意不好意思道:“我换衣服比较慢。”
“………”
秦宛愣了愣,她看向荆星河时有多了几分喜欢。
多乖巧的小姑娘啊,女儿简直就是贴心小棉袄,黏人。
笑意越来越深,同时,眼神闪了闪,募地有点心虚。
她偷偷摸摸出去,就是她儿子裴燃授意的啊,可她又不能说,真是憋屈地很,“是我学校那边有事。”
“你毕业后我都没见过你了,才舍不得走呢。”
“不用诚惶诚恐,阿姨很喜欢你。”语毕,笑眯眯地上下扫了荆星河几眼,压低声音,偏向暧.昧:“身体不舒服就去躺着,让裴燃给你做好吃的。”
那臭小子,真对不起她的悉心教导。
连最基本的“克己复礼”都没有做到。
不过仔细想想,男女朋友的关系,顺其自然到这一步也正常。
秦宛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了数秒后,了然地点了点头。
那一瞬间,荆星河整个人直接被吓成了煮虾。
目瞪口呆到忘了眨眼,忘了做最后的挽留,舔了舔唇珠结结巴巴,“谢…谢谢阿姨。”
…………
………
秦宛私底下是个极其温柔的人,和站在讲台上授课时的一丝不苟截然相反,读书多倒也没有把她读成书呆子,而是让她眼界开阔了,特别容易接受许多新鲜的事物。
其他不讲,就谈她对未来儿媳的标准。
她给予了裴燃绝对的自由,只要裴燃自己喜欢。
裴燃的生活是裴燃自己的,她能将他拉扯大,不代表她要继续干预他的未来……
而现在,咖啡厅内。
捏着小勺子轻轻搅着咖啡杯里的深褐色液体,秦宛单手托腮,懒懒地抬眼,瞧着惯来没什么情绪波动,无悲无喜清清冷冷的裴燃眉眼间透露出的较为隐晦的急迫与关心。
她觉得自己挺成功的。
成功地将裴燃培养成会将一半以上的精力放到女朋友身上的男人。
在很多人眼里,裴燃就是个网管。
小日子过地平平,没有上进心。
有些跟他们家关系比较近的,甚至直言不讳道:“你说你和裴启岩都混地挺好的,怎么你家裴燃就……”
那是裴燃刚毕业时选择捣鼓电脑时能经常听到的。
钉在裴燃身上的标签无非就是不求上进。
连裴启岩也这样说过,可秦宛却不觉得。
裴启岩是有事业心求上进的代表,这种把妻子丢在半路连回过头关心一下妻子的时间都没有的代表,不要也罢。
现在的裴燃,虽然依旧是个网管。
但他是个帅气多金又懂得体贴女朋友的网管啊。
搁在桌旁的白色塑料袋很显眼。
特别是塑料袋上印有的绿色的字。
最后两个是“药房”。
塑料袋里是一支药膏,秦宛瞥了一眼,挑挑眉,“记得买些红枣或者红豆,焖个饭煮个粥给她吃。”
裴燃红了红耳尖,沉默着,明显不想搭理她。
须臾,转移话题:“你说的星河的家庭情况?”
悠扬绵长的音乐,像极了催眠曲。
又倏地营造出了哀伤的氛围。
秦宛了解地不算特别多,但知道的也都是重点。
她在荆星河大一下学期的时候担任过他们班的代理班主任,那时候正是学校学生可以申报填写助学金的期间。
荆星河的资料寄过来,再结合需要核对过的学生档案。
里面家庭成员等信息记录地很详细。
咖啡被搅地泛起阵阵涟漪。
秦宛将小勺子搭在杯盘上,拿起杯子小抿了一口。
眼睫自始至终都耷拉着,沉吟了足足十秒,问他:“你有没有经常在星河面前提到或者问起她父母?”
裴燃微怔,思忖片刻,点了头。
“经常?”秦宛惊讶地再次确认。
虽然不知道秦女士为什么这么吃惊,裴燃眯了眯眼睛,心中存有一点疑虑,及有了解开这条疑虑的大致方向,他舌尖顶了顶上颚,懒洋洋地“啧”了一声,眼一闪,点头,“嗯。”
秦宛:“………………”
唉,她在心底默默叹气。
“你要是决定和她结婚了,就把她带到家里吃顿饭。”顿了顿,敛了敛神,“我跟你爸见过了就行。”
“啊?”
落叶迫不及待地想归于泥土,再通过泥土一寸一寸地归根,可惜,上帝并没有听到它们的祷告。
它们没有任何反抗能力,扫把拂过它们的身躯,刷刷作响。
音乐暂停的间隙,周围静悄悄的。
裴燃眼皮一跳。
就听到秦女士淡淡道:“星河的档案上,无父无母。”
“从孤儿院长大的一棵小白菜。”
…………
………
此时此刻的小白菜本菜宛若一条咸鱼躺在床上,她经历了劫后余生,高度的精神紧张后,萎靡了。
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
是她自己雷声大雨点小,自己吓自己了。
眸子微微眯起,抱着被子茫茫然地盯着头顶的吊灯。
不过自己的表现还是差劲极了。
荆星河忍不住痛心疾首,她捞过手机想和裴燃说一声,屏幕摁亮,又放下,算了,还是等他回来吧。
她找了什么男朋友噢。
不对,这不能怪裴燃,要怪就怪她自己太怂。
怂到……
看到男朋友爸爸瑟瑟发抖。
看到男朋友妈妈也瑟瑟发抖。
甚至偶尔在男朋友本人面前,也……瑟瑟发抖。
哎,她真是太怂了。
抱着被子滚了一圈,埋头,疯狂唾弃自己。
两秒后,脑中白光一闪。
荆星河懵了懵,唇角僵住,排山倒海的记忆翻涌而来,她忽然记起来自己和裴燃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了。
或许,见到裴燃就莫名怂地慌,是早有渊源的。
那是在她大一下学期的时候。
过完年,刚返校,班主任赴美交流学术,他们班由秦宛代理班主任半个学期。
高中的时候,老师说的大学没有早晚自修,都是骗人的。
至少,大一那一年,早晚自修都有,有就算了,还得点名。
年后,春回大地。
世间万物的勃勃生机都在悄悄的躲在暗处发芽。
等待有朝一日破土而出的那一刻。
某个晚自修,秦宛临时有事没有过来。
脱离管辖,班级里炸开了锅,闹哄哄的。
学生会查纪律的来过好几趟,第一次提醒,第二次扣分。
二十分钟后,有个男生走进他们班,男生长得十分好看,他有双浅棕的眼,眼型狭长微扬,睫毛也长,高挺的鼻梁,看弧度,像用画笔画出来的只属于漫画中的男主角独有的一样,薄唇微抿,面无表情,看起来十分不好惹……
他走进教室,就软了骨头似的瘫在讲台桌前的椅子上。
底下忽然没了声儿,同学们面面相觑,对不速之客一脸懵逼。
安静了不到两分钟,大伙儿又窃窃私语:
“这谁啊?”
“不知道呀?”
“走错教室了吧?”
“哪个系的学长吧,好帅,我要泡他。”
………
窃窃私语,窃窃私语着,就越来越明目张胆。
直到,“砰”地一声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