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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梦(6)

作者: 月静山空 阅读记录

皇帝听闻玄元真人的话不禁正眼打量起那不起眼的少女,看了一会儿依然觉得不可置信,便问道:“道长所言当真?可需再看一遍?”

“贫道不轻易相人,不会看错。”

“依曹大人所说,此女早已失怙,又背井离乡,父母亲族皆无靠,如何能运主国势?”

“此女确实亲缘福薄,但她所靠并非祖上福荫,所谓运主国势,她所靠乃是国运。”

“若真要轮运主国势,怎么不是皇儿而是她?莫非,她将来会有惑国之貌?”皇帝看了看沈珍珠,又看了看周思齐。

玄元真人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此女并不会惑国,不仅不会惑国,将来还会护国。贫道今日所言已过多,便就此打住吧,陛下不必过于忧心,只需记住善待此女,将来保她一命,我大靖便无大患。”

皇帝见玄元真人说得确切,也不再怀疑,随意问过几句后就让沈珍珠退下了。

沈珍珠在护卫的带领下回到一开始的房内等候,又过了一个时辰方再次见到周思齐。他一进房内便看见她正倚窗读书,娇小的身子靠在窗前,细白的手指从袖口伸出,握在书脊上,柔软的发丝垂在腮旁,虽是炎炎正午,可那沉静可爱的模样却似夏日清泉般惹人喜爱。周思齐默默走到她身旁,她见是他,忙又要起身行礼,他却按住她说道:“你我之间不必多礼。今日得玄元真人箴言,以后宫中便不会有人再反对留你,亦不会有人为难你。真人言三年后你兄长自会出现,在此之前我必护你周全,亦会嘱信得过的官员继续查访令兄。”

“公子,不,太子殿下救奴家脱风尘,费力为奴家寻兄,又收留奴家,沈珍珠无以为报。”

“长江连年水患,朝廷治理不力致你失怙,楚地贩卖瘦马成风又致你与兄长失散,我作为储君理应对你负责。如今你不日便要随我入住东宫,便需忘却往日种种,以免有好事者以你的出身做文章,东宫内我的贴身侍女都从若字辈,与你相识种种彷如美梦,你便更名为若梦如何?”

“谢公子,不,谢太子殿下赐名。”

“你若喜欢称我为公子也无妨,但人前还是应称太子,我并不介意称谓之事,甚至更喜欢你称我为公子,但母后管辖后宫向来极重礼仪,还是谨慎些为好。”

“谢太子费心,若梦记下了。”

第六章 离别在即

沈珍珠自随周思齐来到荆州府后每日并不敢随意走动,白日里周思齐跟随皇帝和荆州地方官员们或议事、或暗访,她便在房内看书,或帮助其他侍女们洒扫,众侍女知道周思齐待她特别,也不敢随意劳动她,如此日子过得倒也清闲。只是每到晚上她总会想起悦兮,想起那多年艰苦的学艺生活中鲜有的幸福。如今虽不再忍饥挨饿,不再受人欺辱,也不用苦心学艺,却到底不如在怡风楚馆自在,最重要的是一下子与那相伴五年亲如姐妹之人分离,她心中既牵挂又怅然若失。周思齐见她郁郁寡欢,每日一议完事便急匆匆赶回院中陪伴她,将白日所历所见所闻有趣之事都一一尽数说与她听,她亦能体察到他的用心,每每或静静听他绘声绘色,或也抒发下自己的见解。周思齐自幼由皇帝亲自教导,从小耳濡目染,对朝政与时局自然是有独特见解的,不仅其看待时事的视野比寻常男子要广阔得多,其关注点与思考格局也远远高于寻常男子,沈珍珠虽也素爱读书,怡风楚馆中求见悦兮之人也不乏才子名士,但那些人的见识依然远远在眼前这少年之下。不但他所诉之见闻看法都是沈珍珠前所未闻的,同时,他比沈珍珠也只大了四岁,二人所感兴趣的事物也相近,沈珍珠每每听他讲至夜深也不觉疲惫,周思齐见能博心爱之人舒展愁眉,又见沈珍珠一双美眸充满崇敬地注视着自己,心内只愿能永远被她这么注视着。沈珍珠虽也想一直听下去,可又忧心周思齐睡晚了会耽误他白日早起议事,只得主动打断周思齐的讲述。而他也怕她累着,于是一边唤来侍婢伺候他睡下,一边目送着沈珍珠去外间歇息。

如此又过了几日,一日晚上,周思齐回来后并未如常同她闲聊,却扶她在桌子旁坐下,然后郑重地告诉她:“父皇已决定后日返京。”她不禁讶然,此前虽然已知晓他的身份,也知道既然决心跟随他,那迟早便是要随他离乡返京的,只是没想到这一日来得竟这么快!她来府中后一直苦于不知该怎么与悦兮联系,她倒不怕因此使自己的出身暴露,可她怕会因此给周思齐带来麻烦,如今马上便要离开了,从此天南地北,不说见面,怕是再想要通书信也难了。

周思齐看着沈珍珠忧虑的表情,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便问道:“可是不舍悦兮姑娘?”

“嗯,只怕……只怕以后天各一方……”沈珍珠一开口即忍不住哽咽,周思齐纵是天之骄子,在心爱之人面前毕竟也只是情窦初开的少年,纵然饱读诗书,甚至有经天纬地之才,可当心爱之人在自己面前泪水涟涟,他也同所有深陷情网的少年一样不知所措,着急万分,他虽直觉恨不得立即抱住她,可到底怕唐突了她,只有站在她面前干着急,一双手在袖内紧紧握着,却迟迟没有勇气向她打开怀抱,看着眼前之人梨花带雨,他心内深责自己无能为力,不知不觉竟也流下泪来。沈珍珠见自己把周思齐也惹哭了,一时不明就里,便止住了哭,问道:“公子,你怎么也哭了?”周思齐觉得很有些难为情,但仍旧云淡风轻地笑笑,然后故作轻松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大约是看你伤心,我也觉得心酸。”沈珍珠从未听过这类话,但隐隐约约觉察出了他待她的深情,不知不觉就红了脸,不知所措地僵在那里。二人这样实在太尴尬,沈珍珠自觉脸上像火烧一样,便抬脚准备出门透透气,却被周思齐拉住了,他略想了一会儿,终于说道:“是我疏忽了,这几日你一定很是想念你那位姐姐,可惜自我将你接到府上来之后,父皇便将薛策和他的手下支走了,我如今近身的侍卫无一人可倚靠,不说你了,就连我自己也颇感不自在,再想出府恐怕是不可能的了。待我寻着机会,走之前想办法让薛策帮你二人传递信件你看如何?我倒不怕父皇的为难,我只怕会连累你。”

“奴家留在此处已经给公子添了不少麻烦了,还是不要再让陛下生疑了,若是公子为了我被陛下责难,若梦就更加难以自容了。”

“父皇倒不会责难我,他只是不相信我,怕我脱离他的保护。无妨,有些事以后再和你说吧。”

沈珍珠点点头,看见了自己被周思齐拉住的手,又抬起头看了看他温柔的眼神,终于低着头轻轻挣开,然后走了出去。

第七章 背井离乡

转眼便是离开的日子,若梦背着简单的行李站在仆从的队伍里,远远地望见周思齐、皇帝、以及随行的官员们一一坐进马车,然后队伍开始动了起来。江岸上八月的骄阳如碳火般炙烤着大地,知了烦躁地叫着,天空上没有一朵云。随行仆从们虽都披着斗笠和帽纱,但身上、脸上、手上仍觉得有无数条火舌舔着,实在令人难受。沈珍珠心里想着悦兮,突然听见有人叫道:“太子近侍若梦,太子忽觉不适,请速速随我前去侍候。”

“是,薛大人。”若梦抬头一看,叫她之人正是薛策,于是赶紧一路小跑紧随着薛策的马来到周思齐的车架旁,关切地问道:“薛大人可知太子是何症状?可需传召御医?”

“小恙而已,你快进去看看。”薛策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地从捎马上掏出一个小绣袋,趁无人注意塞给若梦,她赶紧将绣袋收入袖中,又钻进了马车。

若梦一进马车便看见周思齐从坐榻上站起来,弓着腰扶她靠在他身边坐下,她赶紧问道:“公子,可是暑热难耐没休息好?”周思齐笑道:“非也,思君耳。”若梦面色一红,正要出去,周思齐赶紧说道:“不想看看绣袋里是什么么?”若梦这才忙不迭地拿出绣袋和周思齐一块打开。里面有一本小册子,封面上写着“楚歌”二字,若梦一看便知是悦兮的字迹,打开册子翻看,原来竟是一本箫谱,悦兮将沈珍珠平日喜欢的曲子都谱成了箫谱,又亲手誊抄在册。若梦又将袋内其他东西倒了出来,五颗深红色的梭形果实和五颗墨绿色的椭圆形果实滚了出来,“是栀子和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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