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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合辑(43)+番外

作者: 欺留客 阅读记录

老话说,怕什么,来什么。

陈桥每次都怕被他们堵,每次都会被他们堵在路上,这次也不例外。

陈桥数了数对方的人,和他同班的陆峰、黄建,两个二班的、三个五班的、还有一个戴了耳钉染红毛的青年。陆峰手上还缠着绷带。

他在阿花受伤之后就跟老师请了半个月的假,说家里亲戚住院了没人照顾,为此翘了期末考,他的成绩在班上也是吊车尾,不考试说不定还能拉高点均分,老师象征性地数落他一通后也就不再管。他们知道他在医院,应该是从老师嘴里探出来的。

今天是1月19号,陆峰一考完试就来找他了。

几个人围住了他。

他假装没看见。

“陈桥,”陆峰站到他跟前,“今天你要是能给我跪下,磕三个响头,再从我的□□底下钻过去,我就放你一马,否侧,你以后就别想在学校混下去。”

“是你打的我,凭什么要我磕头?”陈桥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没顶嘴了,以往都是他谄媚两句后乖乖被打,谄媚是为了被打得轻一点,但没用,每次一听到他低声下气地求饶讨好,施暴者只会打得更欢。

“你小子,今天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跟我顶嘴!”

他也不知道今天是哪里来的胆子让他跟陆峰杠上,他只想保护好他的粥。“峰哥,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今天还有病人要照顾,”他说着提了提手里的粥,“您看能不能通融通融,这笔账我们过后再算?”

“去送粥啊?”陆峰笑眯眯地问道。

“是。”

“送你他妈狗屁的粥!”陆峰一翻脸,抢过陈桥手里的粥,一反手全盖在了他头上。

“别以为我不知道,有人说看见你抱着一条狗就往医院里冲,你还想赖账?那不是你的狗?哦,应该不是你的狗,而是你的祖宗,发了疯就爱乱叫咬人!”

温热的粥顺着脸部缓缓流下,鼻腔中全是糯软米粒的清甜香气,还能隐隐闻到皮蛋诱人的气味,能想象出它被咽入喉腔时的嫩滑口感。

四周一片窃笑,阿花还饿着肚子在医院里等他。

陈桥拉了一把陆峰受伤的手,陆峰措不及防,整个人都被他带了过去,陈桥顺势把他压在地上,挥起拳头,砸了过去。

陈桥回忆着他被打的过程。太阳穴是最致命的地方,一拳就能让他两眼发黑;陆峰喜欢打他的嘴,让他的口腔溢满鲜血;鼻梁非常脆弱,打一下就会流出鲜血;腹部柔软,要站起来用脚踩,这样才能使出最大的力气。

别人都一窝蜂地跑上来拉他,陆峰的人开始反攻。他死死拽着陆峰,一拳一拳地打下去,仿佛永远不会停歇。

打人的滋味真好。心中压抑多年的痛苦,通通暴力上得到宣泄,可以忘掉那个软弱无能的自己,别人无止无尽的讽刺、挖苦、嘲笑和无数个疼痛难忍、不得安眠的深夜。

陆峰喊了很多次“别打了”,但他没有听见。旁人都停下手来,畏畏缩缩地站在一旁,不敢再上前。直到陈桥精疲力竭,才松开了陆峰。

陆峰立刻被人背着去了医院。

剩下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陈桥看着他们的样子,突然很想笑。他当初为什么会怕他们?怕几个没用的、一碰就碎的软蛋?

“你们去告诉陆峰,”陈桥对着他们说,“要他拿一万块过来,算作那条狗的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外加十块钱,是这碗粥的费用。”陈桥知道,陆峰家很有钱,他爸妈是外地做生意的,每个月给他零花钱都是几千几千给,一万块陆峰不会拿不出来。

“陈桥,”其中一个算胆大的跳了出来,“你别太嚣张,你知道武哥是谁吗?”他指了指红发青年,“他可是虎哥的人,虎哥你知道吗,这个镇上连条子也不敢动他!”

陈桥看了一眼那个靠在墙上抽烟的青年,终于可以在他们面前露出一个轻轻的,不带任何巴结讨好的笑:“我管你是谁?”

第47章 第 6 章

阿花出院前一天,一个男人找上了他们。四十岁左右,挺高,有些壮,穿着西装,后面跟着他昨天刚见过的红发青年。

“你就是陈桥吧。”男人说。

陈桥警惕地盯着他,没有出声。阿花站到了他跟前,嗞着牙,发出狗特有的警告声。

男人和青年都有些奇怪地看向阿花,陈桥示意阿花住了嘴。

“我大名赵强虎,你叫我‘虎哥’就行了,西街那家‘乐缘’就是我开的。”

乐缘是一家夜总会。

陈桥还是没吭声,他一时生出的胆子只足够对付陆峰这种同龄人,对于赵强虎这些成年人,他依旧束手无策。

“小兄弟,别紧张。”赵强虎上前逼近了一步,“听说你打架很厉害?”

“没有,”陈桥不打算隐瞒,“我以前只有挨打的份儿。”

“那你还能把陆峰那小子揍得那么惨?小兄弟,不简单啊。”赵强虎嘴角抽了一下,陈桥不知道他笑没笑,“来,既然小兄弟能这么实诚地告诉我,我今天也在这里揭个老底。不怕小兄弟笑话,你虎哥我当年也是和小兄弟一样,被人追着打,我心里恨那群王八羔子恨得要命。但我命数好,遇到了贵人。我当时的年纪也跟你差不多,我一开始先帮/人打架,打了还有钱收,打着打着,慢慢的,就有了今天这个地位。小兄弟觉得我运气好吧?”

“是挺好。”陈桥除了这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小兄弟想不想来帮帮我,年轻人胆子大,兴许没两年你的地位就超过虎哥了。”

陈桥犹疑不决,他不敢说帮,也不敢一口回绝。一旦惹怒了这种游离在法律边界的人,后果也许会非常可怕。

“不瞒小兄弟说,小兄弟这次把陆峰打得实在是有点重。陆峰打了电话告诉他爸妈,他爸妈吵着闹着要来找小兄弟麻烦,还是我出面好说歹说才把这件事情给压了下来。”

这就算是欠了他人情。陈桥想。人情债得要人情来还。

“听说小兄弟最近手头有点紧啊,如果不介意的话,这里有一万块,算是我虎哥给小兄弟的一点见面礼。”

站在他身后的青年从公文包里掏出来一沓钱。

“一点小意思,让小兄弟见笑了。”

搅这趟浑水的,稍不小心就等于断了所有后路。一万块卖他的后半生,陈桥没有考虑值不值。他答应了。他现在的确很缺钱,以他的成绩来看,学校上不上也没什么可惜,况且就算他不答应,他也照样上不了学——过了今年他就满十八了,父母不再给他抚养费,他还是要出来打工。

陈桥点头那一刻,阿花就疯了一样地狂吠起来,四肢着地跪趴在地上,用牙撕扯着陈桥的袖子。

隔床的病人一听到动静,纷纷跑过来,一看,目瞪口呆。

任陈桥怎么吼阿花也不听话,还一个劲儿地向往陈强虎身上扑,陈桥一急,用胳膊肘顶了一下阿花的肚子,阿花呜咽一声就安静了下来。

陈桥尴尬地向众人道歉:“不好意思,大家见谅。”

众人虽然脸色不怎么好,但也没胆子跟陈桥闹,怕他身边的人再发起疯来。

赵强虎很识相地没有插手别人的家事,打声招呼就走了。

陈桥说了一声“虎哥慢走”,转头过来看阿花。

阿花皱着眉头,爬过来,把双手搭在他的身上,慢慢站起身,讨好般舔了他一下。

“对不起”三个字卡在陈桥喉咙里,像一根鱼刺。他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轻地揉着阿花的头。

答应虎哥,不全是因为钱。自从打了陆峰之后,他就有点迷恋上了那种凌驾于他人之上的、不可一世的感觉。

阴暗的念头永远是一个瘾,沾上一星半点儿,就能让人全军覆灭。

陈桥打架越来越厉害了,身后跟着的人越来越多,每次去打架,别人听到来的人是他,额头都止不住地冒虚汗。刚开始,他只是奉命打一些欠债不还的、不讲道义的或者意图反水的人;渐渐地,只要别人的哪些言语动作让他略微不爽,他二话不说直接一个拳头砸过去,有时根本不用他亲自动手,一个眼神或皱个眉头底下的人就急哄哄地冲过来表现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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