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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合辑(9)+番外

作者: 欺留客 阅读记录

“怎么不喝粥,不喜欢吗?”陆守延用手指碰了碰碗侧,“都已经凉了。乖乖坐在这里,不要乱动,我再去端一碗回来。”

陆守延说不动,满贺就真的不动,一直维持着头部侧向一边,并且微向上抬的姿势。在这期间被陆守延用来垫碗的一块布不小心滑下来了一点点,满贺迅速把它往桌上一扯,然后装作自己什么也没干的样子继续把头侧向一边。

陆守延一推开门,就看见满贺一个劲儿地墙角的天花板看。他也跟着往墙角瞄了一眼,还是白花花的一个角,既没有变出哆啦A梦也没有变出海绵宝宝。

陆守延不明所以地把满贺的头扭正:“好了,快点吃东西,不许挑食。”

满贺舀起一勺,递到陆守延嘴边:“棉棉吃。”

陆守延为了哄他开心,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口。

满贺立即兴高采烈地捧起碗吸了口粥,被烫得嘴里一呼一呼,然后又舀起一勺:“棉棉吃!“

陆守延只得又吃了一口。

满贺又兴奋地捧起碗呼噜呼噜吸起粥来。

第11章 第 11 章

两人一人一口分完了一碗粥,刷完牙洗完脸后,满贺抱着陆守延新翻出来的一床被子就开始撒起滚来。

陆守延的床本来就不大,满贺这么滚来滚去,终于“咚”地抱着被子滚下了床,还是头先着地。

陆守延连人带被子一起扯到床上,揉按着满贺的后脑勺,在心里直叹气。本来就已经够傻了,再这么一摔更傻了怎么办?

“痛吗?”

“不痛。”

还真是能抗痛。陆守延又想起了满贺身上的淤青。

“满贺,你身上的淤青是怎么来的?”

满贺认认真真地歪头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掀开自己的衣服,指着肚子上的一片淤青说道:“这个,是我跟别人抢吃的的时候留下的。”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腰侧:“这个是摘别人家的果子被踢打的。”他努力扭过头去看自己的后背,发现什么也看不到后,就又用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其它的就不知道啦,不记得怎么来的,反正这里一块那里一块的。”

陆守延揉了揉他的脑袋:“不长记性,记吃不记打。”

“吃了之后就会挨打,”满贺搭错线的逻辑一套一套,“要是不被别人打,那么那一天就要饿肚子了。”

“我给你那么多吃的,我什么时候打过你了?”

满贺眨眨眼睛,滚了半圈背面朝上,把脸闷进枕头里说:“不知道。”接着又转半圈,仰躺着说:“可以吃好多好多之后再打吗?”

“好啊,”陆守延弹了一下他的脑门,“留着以后你不乖的时候通通打回去。”

满贺又抱着他的手用一颗毛茸茸的大脑袋东蹭西蹭。

“好了,”陆守延推开大脑袋要他安分下来,“为什么离开家,还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因为棉棉啊。”满贺自然而然地说。

“老实说话,”陆守延又曲起手指往他招呼,“不许撒谎,不许赖别人。”

“没有撒谎!”满贺一听到棉棉说他撒谎就气急犯倔,“就是因为棉棉。”

陆守延看他死皮赖脸要把锅推给他来背,也有些来气:“那你说说看,为什么因为我你就要从家里跑出来?

“因为棉棉说过可以来找棉棉。”

陆守延想起自己的那句玩笑话,一时间不知道该气该笑:“所以你就来这里了?”

“嗯。”满贺一点儿也没有觉得他有错。

“那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让我去老家接你?”

“满贺没有手机。也没有钱,我想打电话,他们不给。而且……”满贺的声音小了下去:“棉棉上次说过,春节的时候会回来。我在家等了好久,棉棉也没有来。”

满贺是真的在家里等了很久很久。

棉棉走的第一天,他就把墙上的挂历摘了下来,数一数离下次春节还有多少天。但是挂历上只有今年的春节,没有明年的春节,他怎么数也数不对。

三百二十八?好长,再数一遍,三百二十一?还是太长了,怎么办?满贺每天都抱着挂历数啊数,直到把春节数到了明天。除夕夜里,满贺就换上了棉棉送给他的衣服,美美地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和棉棉坐在一堆堆的糖果上,他和棉棉手里抓着一大块甜甜的饼干。

年初一,满贺在家里偷偷拿里两颗糖,跑到六婆家,一屁股坐到墙根下,看着手心里的两颗糖。这颗糖比较好吃,要给棉棉,这颗糖有一点点硬,留给自己。

满贺从迷蒙着雾水的清晨开始,等到西山吞没红日的黄昏。

六婆说:“回去吧,棉棉不会来了。”

他点点头,带着两颗糖回去。第二天又带着两颗糖来到六婆家,一屁股坐到墙根底下,接着等。

他从初一等到初七,等到年味儿都散尽。才拍拍屁股,不再坐在六婆墙根下等。

但那两颗糖他一直没有吃,他其实一直在等,只是没有在同一个地方等,他在山坡上等,在田埂处等,当他锄完地偶尔抬头伸腰的时候,他就在明净透蓝的天空之下,接着等。

一直等到了三月份,满贺不等了,他确定了棉棉不会来。他要去棉棉那里找他。

他从家里偷出了一个装化肥用的蛇皮袋,装进自己的被子、衣服,一些糕点,一些饼干,三个粽子,两颗糖。就这样子走了,趁着月色,身无分文。

他把棉棉留给他的那张纸装进一个布口袋里,再把布口袋挂到自己的脖子上。

出了红水镇,他就一条路也不认识了。每过一个岔路口,他都指着纸上的那行字,问:“去这里要往哪里走?”回答他的人越来越少,他的袋子也越来越轻。被子被人抢走了,衣服被人抢走了,糕点饼干都吃完了,连那两颗糖,也从袋子上破洞中漏掉了。他还是在走,提着他空空的蛇皮袋继续走。

谁注意到他?哪里都不缺流浪汉,哪个生,哪个死,哪个来,哪个走,还不是任其自生自灭,反正都孤身一人,哪个来管你死活?流浪汉们也不太在意,饥一餐,饱一顿,冬难熬,夏难忍,哪个去在意你要找谁?哪个有兴致去问你到哪里?满贺也不太在意,他总觉得自己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去找一个人,他掉进了山谷之中,朝着寂静的大山喊着别人的名字,空荡荡的山谷中却都是自己的回声。

天遥山高,路远水长。就这么一直走,谁管要走到什么时候。

第二天下午陆守延向公司请了半天假,带满贺去医院检查。检查报告一出来,还好除了外伤和营养不良之外没什么大问题。

从医院出来之后又带满贺去剪了头发,买了衣服和零食。满贺还是有些怕人,跟在他后面一步不落,陆守延本来想早点买完早点回家,结果路过一个蛋糕店时,满贺的眼神就止不住地往里飘。陆守延叫了声“满贺”,刚想带他进去买个蛋糕,却见满贺硬生生把头扭过来说:“棉棉回家。”

陆守延看满贺一面走一面忍不住偷偷看一眼蛋糕店,把“不敢提要求”这一点勾进了满贺的性格小本本里。

陆守延拉住他说:“可是我今天想吃蛋糕,我们晚一点回家。”

满贺开心得小小地蹦了一下,拉着陆守延的手往蛋糕店跑,到了门口又盯着那些琳琅满目的蛋糕后退了一步。

陆守延替他拉开了蛋糕店的门,又在他期待的目光下绕着蛋糕店把摆在橱柜里的蛋糕看了两三遍,才让满贺选起了蛋糕。

满贺在一个围着芒果梅子小樱桃的水果鲜奶蛋糕和一个架着小彩虹桥的彩虹蛋糕中犹豫不决。陆守延在满贺求助的目光下替他挑了彩虹蛋糕,又将水果鲜奶蛋糕打包了起来。两个人上到二楼,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

满贺捏着一把小叉子,叉开了外面的奶油,浅浅淡淡的彩虹色露出来,浅红、浅橙、浅黄、浅蓝。他惊叹道:“棉棉,是彩色的。”满贺心里的盘子也变得浅浅的,没有了那么多重重的水,水里面藏着重重的艰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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