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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合辑(8)+番外

作者: 欺留客 阅读记录

夏茵眼前顿时一片漆黑,等她再缓过神来时,一个满面污尘的流浪汉小心翼翼地把包放到了她脚边。夏茵讶异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起身想要道谢。她刚把手撑在地上抬起上半身,就看到流浪汉远远地跑开了。

又过了一个星期,夏茵才在一个垃圾筐桶旁见到了满贺。当时满贺正从垃圾桶里掏出了一个咬得很干净的苹果核。夏茵连忙打开包,把装在包里的一包软糖丢了出去。

满贺十分警惕地把软糖收进怀里,然后又像上次一样迅速跑开。

从此夏茵每次回家时总是往包里装上一些面包、饼干之类的能果腹的零食。满贺时常会到这个垃圾来桶翻找食物,在夏茵第三次往他面前扔去零食的时候,满贺终于不再像兔子一样跳着跑开,而是停下翻找垃圾的动作,轻轻地说了声:“谢谢。”

夏茵这才开始和满贺说上了话。

聊了没两句,夏茵就发现了满贺存在智力缺陷。他一张口,简直就像个羞怯的小孩子。

夏茵跟着他来到他的住处——一个桥墩下,并且送了他些枕头被褥。

夏茵察觉到在满贺为数不多的话语里,出现频率最高的两个字,就是“棉棉。”一个人的小名,很可能是他的家人。

“我问他能不能联系上棉棉,他就给了我这个。”夏茵递给陆守延一张软烂的纸,纸的边沿起了细绒,纸间还因折叠过多被磨出了细孔,纸上的字已晕出了墨痕:他的名字、他的号码,还有他的家庭住址。

是他在一年多前给他的那一张。

“满贺说要按照这个地址找到您,”夏茵说,“我看这个地址是本市的,就怀疑他应该是不久前走丢了。陆先生是他的家人吧?”

“是。”陆守延扯着袖子把满贺脸上的泪擦了擦。

“那就太好了。我听满贺说他是从什么红过来的,大概是在红兴区走丢的吧?”

“是,”陆守延拨开满贺脸上过长的头发,“谢谢你这么照顾他。”

第10章 第 10 章

陆守延把满贺带回家后,爸妈就立刻拨通了老家的电话。

陆守延给满贺放好一缸的洗澡水,一走出卫生间,就听到爸妈对他说:“今年三月份走丢的。”

三月中旬走丢,九月份接近尾声,三百多公里,六个多月,什么路都不认识。陆守延点了点头,走到房间里带满贺到卫生间洗澡。

也许是换了新的环境,满贺一进到家里就开始感到不安,陆守延把他领进自己的房间后,他就再也不愿出来,只要一出房间门,就必须跟在陆守延身边。

满贺的话也少了很多,除了刚见面时喊出的那声“棉棉”,就再也没对陆守延说过半个字。陆守延问他问题,他也只是摇头或点头,一些用摇头或点头无法回答的问题,他就干脆低着头一声不吭。

可能是太久没见面了,连对自己都生疏了。陆守延想道。

陆守延带着满贺走到浴缸前,自己则站在一旁等他洗澡。

满贺惴惴不安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不用担心,我不会走的。”陆守延安慰道,脱衣服吧。”

满贺脱下一件外套后又手足无措了起来,紧张地抓着衣服东张西望。他不知道该把脱下来的往哪里放。

“来,把衣服给我。”陆守延接过他手里的衣服,一看,是他送给他的那件黑色羽绒服。

满贺脱下外套后开始脱里衣,腰胯处的衣摆一掀起,陆守延就看到了满贺腹部的淤青。脱光上衣一看,满贺的腹部、背部各有好几块青紫的伤痕,青到发紫,紫得发黑,新伤旧伤层层叠加,全都压在一块皮肤上。

满贺侧过了身,两侧的肋骨根根分明。

陆守延举起花洒浇着他的头发,慢慢把打结凝块的头发梳开。满贺就这样睁着眼,静静地看着他找了好久好久的棉棉,看着棉棉的眼睛、棉棉的嘴巴、棉棉长长细细的手指和圆润的指甲。

满贺想,棉棉和外面的人不一样。棉棉不会打他,不会抢他的东西吃,不会拿石子一边起哄一边往他身上丢。满贺拼命安慰着自己。

他知道棉棉因为他不说话而不高兴了,他能感觉到棉棉在不高兴。他好讨厌让棉棉不开心的自己,他要跟棉棉说话,快点让自己胆子大起来,他要跟棉棉说话!

满贺把小时候的棉棉安到长大了的棉棉身上,棉棉软软的双手软软的脸,圆滚滚的棉棉举起短短的手臂说:“哥哥抱!”

满贺突然就笑了出来。

仿佛这几个月的辛苦“噗”地一下炸掉不见啦。他真了不起啊,棉棉走了这么远,他还是找到了棉棉。

陆守延不知道满贺为什么突然而然地笑了起来,但总归是笑了。

“棉棉,”满贺伸出小指,往他的小指上勾了勾,“我找到棉棉了。”

“嗯,”陆守延摇了摇两人勾住的手指,“找到了。”

陆守延这个动作让满贺把肚子里攒得发苦的汗水和眼泪通通排掉了。

“我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哦。”

“嗯。”陆守延替他冲走脑袋上的泡泡。

“真的很远哦。”

“嗯。”陆守延用手指把他的头发往后梳。

“真的真的很远哦。”

陆守延看着满贺重新住满小星星的双眼,夸奖道:“嗯,真的好厉害。”

躺在浴缸里的人鱼小满贺都要满足到吐泡泡了!

陆守延陪满贺洗完澡,又把他赶回了房间。陆守延知道,满贺在面对他爸妈时还是会有些不安。

“妈,别老绷着一张脸,”陆守延捏着勺柄在锅里搅了搅,“满贺看着都怕得躲到房间里了。”

陆妈妈没好气地瞪了陆守延一眼:“送完粥就出来,我和爸爸有事情跟你商量。”

陆守延盛好一碗粥,送进房间里就折了出来。

陆妈妈早早就摆好一张严肃的脸,坐在沙发上等着他。陆爸爸则比较随意地倚着沙发,按着遥控器选着电视。

从小到大,爸爸对他都是比较宽容放纵的。对于陆守延个人的事情,陆爸爸常常都只是予以建议,很少加以干涉。陆守延还记得自己初中时因朋友被欺负而跟人干了一架,那些人打不过他又心有不甘,索性反咬一口告到班主任那里,班主任立即带电话通知家长,二话不说先把双方都狠批一顿,无论是打人的还是被打的的父母都连连给班主任赔不是,说给他造成了麻烦。只有他爸爸一声不吭地挨完训,半个“抱歉”都没说出口。

要是换成他妈,陆守延肯定地听完班主任的训话后,又得来听他妈训他。

平心而论,陆守延肯定更喜欢他爸。

陆守延屁股一沾上坐垫,就听陆妈妈发了话:“陆守延,你给我解释一下,这些是怎么回事。”

“今天一个女孩给我打电话,说满贺在她哪里。我过去时发现他正桥墩下睡觉,就把他带回来了。”

“那个女孩怎么会找上你?”

“满贺身上有我的电话和住址,上次会老家时给他的。”

陆妈妈略带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听他父母说,他是在今年三月份走丢的。他爸妈几天不见他的人影,就推开了他房间的门,结果发现里面都是空的,被子、衣服全不见了,于是就报了警,一连几个月都没有找到,没想到却让你遇上了。”

陆守延心生疑问:“满贺为什么会离家出走?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

“不知道,突然而然就走了,谁也想不明白。”

也许只是瞒下来的。陆守延想道。

“算了,”陆妈妈一挥手,“反正他妈妈过两天会来把他接回去,我们只要再照看他两天就行了。”

陆守延默不作声。

陆守延回到房间时头疼地发现,他出去时碗里的勺子怎么摆,现在还是怎么摆,动都没有动一下。

而满贺正坐在桌子前盯着那碗小米粥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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