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礁(36)
顾湛跑出警察局之后，他甚至来不及裹紧自己的围巾，便直接上街拦了辆车。
“师傅，麻烦快一点，人命关天！”顾湛上了车报了地名后，加了好几句麻烦让师傅快一些的话语。师傅倒也不多问，只是踩紧了油门，加速赶往目的地。
所幸这一路上并不是很堵，而大部分又都是高速。
顾湛心里后悔极了，如果自己能多长点心就好了。明明自己是知道的，知道周老师心灵已经不堪一击，知道周老师最需要的就是自己的鼓励支持，可是自己却……只顾着自己想要保护他，却忘记了最根本的事情。
那张请柬，为什么自己就不能马上接过来呢？就算脏点又怎么样！这次又是自己辜负了他……总是自己在辜负他。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千万，千万不要有事才好……
顾湛本是不愿意信神求佛的人，但此时此刻却不得不双手合十，祈祷着周慕真没有大碍。尽管他内心清楚，一个从高速上跳车下来的人，怎么可能没事呢？
如果他醒了，自己一定要骂他。骂他是个不会审时度势的笨蛋，他以为他在演电视剧吗，生命这种比什么都重要的东西，给我好好珍惜啊！又不是什么□□在背后爆炸自己也不会回头看一眼的角色，给我多关心一点自己啊！
想着想着，顾湛着急得几乎就要埋头哭起来了。
这时，顾湛捏在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一看是林唐的，连忙接了起来。
“顾湛，救护车已经接到周老师了，现在在往S市第五医院送过去，你先去医院候着吧！”林唐说道，“警察到现场的时候张雨士出车祸了，现在也在往医院送过去。”
“谢了，兄弟。”顾湛的声音颤抖着，他佯装咳嗽了两声的样子，“回见。”
随后，他便跟师傅说了新的地址，好在第五医院是靠近郊区的，与现在进行的路线并不冲突。
周老师，等我！
第65章 第 65 章
兴许是上帝的安排，顾湛刚到了医院，就看见不远处的救护车抬下了两个担架。他也顾不得什么了，急忙结了账向医院门口跑去。
“你好，请问哪个是周慕真的担架？”顾湛心急，跟着运担架的医生一同跑进了医院的走廊。
“不知道不知道，都是高速上的。”一个医生随口回答到，然后他向前台那边喊道，“两个车祸病人，准备急救！”
前台的护士连忙举起医院的内线电话，快速地朝着电话对面说了些什么。
顿时医院开始忙碌起来，顾湛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只能傻傻地跟在那个医生身后。
“你是家属？”这时另一个医生模样的人跑了过来，拍了拍顾湛的肩膀。顾湛回头，只晓得点头。医生指了指前台，然后说道：“先去前台登记一下病人信息，然后交个挂号费。”
顾湛看着远去的担架车，懵懵地走到前台登记了周慕真的信息。
“刚才那两个病人都在6楼手术室。”护士将打印好的单子递给顾湛，“手术结束后会让你缴手术费用，记得准备好银行卡或者现金。”
在顾湛看来，这样的护士无情极了，但或许是适应了这样的生活，早已看淡生死。他攥着挂号单，急忙找去医院的自动扶梯。不知道是医院一年四季的人都这么多还是只有今天人这么多，左右两道的扶梯都站满了人，他几乎没有机会直接从一条空余的道路跑上去。
等到了一层楼之后，顾湛放弃了继续做扶梯，他跑向楼梯间，干脆一步步踩着楼梯上了楼，螺旋式的楼梯一圈一圈地向上延伸，仿佛没有尽头一般。令他心跳加速的并不是剧烈的运动，而是周慕真，如果周慕真真的有个万一……
顾湛甩了甩头，把自己不好的想法抛到脑后。
6楼并不算高，顾湛到了之后，便马上冲向了手术室的门口。可惜门口亮着的灯太多了，顾湛并没有办法分辨到底哪个才是他的周老师。手术室仿佛就像是钢铁做的密室，密不透风，铁血无情。他这才体会到，当自己被送入手术室的时候，那些爱着自己的人的心情究竟是怎样的。
就算自己再怎么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但是爱着自己的人却会因为自己焦虑，害怕。
这就是他此时此刻的心情了，他焦虑地在医院的走廊中踱步，妄图借此消除一些自己的烦躁。可是这显然并没用，他的心跳还是无法减速，无法预知的未来令他无法停止这样的焦虑。
终于，他打算坐下来。时间实在太漫长了，一分钟内顾湛看了不下10次时间，可是那属于分针的数字却丝毫没有跳动的意思。头一次，他体验到了度日如年的感受。是不是之前自己进医院的时候，周老师也是这样的心情呢？所以他才会遮遮掩掩不告诉自己医生告诉他的话，所以他才会极力克制自己就是为了想要让自己不过度消耗体力。
自己什么都不懂！
顾湛叹了口气，他懊悔地揉着自己的眼睛，他一点也没关注到周老师的心情变化，他就想着自己，就想着自己快乐！
周老师应该不会有事的吧？
当然，当然不会。
第66章 第 66 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间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下来。随着铁门的打开，一个穿着蓝色手术服的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顾湛急忙跑上前去，但是还未等他开口，就看见后面的推车被护士们推了出来。在那一瞬间，顾湛看见了熟悉的脸。
是周老师！
可是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更苍白，眼下的黑色轮廓已经暴露无遗，面颊两侧消瘦得都有些凹陷了，额头和脸颊似乎都有蹭伤，都被贴上了白色的纱布包，原本有气色的嘴唇现在也只是泛着苍白。只有微弱的呼吸才能印证着他还活着。
似乎已经被安排好了病房，顾湛得不到说话的机会，只能默默地跟着推车进了病房。进了病房后，护士才跟他搭话
。
“你是这位病人的亲属？”护士合力将周慕真抬到病床上后，一边在病床尾上挂着的小板子上写写画画，一边瞟了顾湛几眼，“是弟弟吗？病人右手肘部骨折，左手小指、无名指粉碎性骨折，伴有轻微脑震荡。病人刚做完接骨手术建议不要跟他搭话，让他好好休息。”
手指粉碎性骨折……
顾湛感觉自己仿佛被蒙头一击，顿时思路都有些不清晰了。弹钢琴的人的手，骨折了……护士后面陆陆续说的话顾湛都无法再听进去了。为什么会这样？就连周老师最宝贵的东西，也要被夺走……如果周老师醒来知道了这一切，该会多绝望啊？
该死！
随后，顾湛涨红着眼圈又去缴了费。他停留在病房门口，却迟迟无法踏出进入的那一步。他站在门口，仿佛时间都被静止。突然，他猛地冲向医院走廊尽头的室外楼梯。
顾湛抓着栏杆，迎着风。寒风凌冽，刮得他脸上生疼，尤其是眼泪流过的地方。他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努力让自己保持安静。至少他不想让整座大楼都回荡着他哭泣的声音，那可太丢人了。
在顾湛的记忆中，自己哭泣的次数是可以屈指可数的。他想，或许那些儿时没有流过的眼泪，都是为了准备今天的到来而都默默地留存着。从没有这样，有一种眼泪是流不尽的感觉。
到最后，他干脆跪着趴在栏杆上哽咽着哭泣。这一切，对于周慕真太不公平了！
不行，得去看看他。万一他醒了，身边没有人怎么办！顾湛这样想着，连忙抹了一把眼泪，小跑着来到了病房门口，然后轻手轻脚地走进了病房。
他搬来一张凳子，放在了周慕真的病床边。等到他坐下之后，他才发现周慕真已经睁开了双眼，正朝着窗外看去。顾湛刚想叫一声周慕真的名字，对方就已经转过头来。
那是无法看懂的陌生视线，带着疑惑，疏离，就好像周慕真压根不认识他顾湛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