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礁(37)
“周……老师？”顾湛试探性地问道。
似乎是听到老师二字，周慕真突然展现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就像曾经他在班里做的那样。
“原来我是老师？你是哪位同学呀？不好意思，我有点记不起来了。”
第67章 第 67 章
迎接周慕真醒来的是属于午后的最后一丝阳光。橙与紫的交接，是日与夜的交替。透过一尘不染的窗户，周慕真看到远处被一道直线划破的云彩，那是即将飞向远方的飞机。
浑身上下都疼，最强烈的莫过于打了石膏悬挂在胸前的手臂和被包的严严实实的指头。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躺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医院。整个病房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唯有即将消失的夕阳陪伴着自己。
突然，走廊上传来一阵着急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在临近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是来探望自己的人吗？周慕真这样想着，他强忍着自己想要知道对方是谁的欲望，还是一味地看向窗外，但是心早已飘到那轻的微乎其微的脚步上。
慢慢地，慢慢地靠近了。
会是谁呢？是认识的人，还是不认识的呢？可是仔细一想，周慕真发现自己的大脑仿佛一块被写满的黑板刚被擦干净，居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他突然转头看向来人。面前的人带给他的感觉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重要，可是自己却怎样都记不起他到底是谁。明明，他的名字是可以很容易脱口而出的。可是，大脑回应他的只是一片再真实不过的空白。
说不过两三句话，周慕真就发现对方原本还挂着笑容的脸彻底垮了。他可能从没见过这么难看的笑容吧，分明是下垂的嘴角却硬要向上扬起。
“对不起。”周慕真喃喃地说着，他想抬起自己的手去摸摸对方的脑袋，可是他意识到自己压根没有手能够做到这样的事情。
“对不起的是我……”对方的情绪一瞬间爆炸了开来，他趴在周慕真的床边，将头深深地埋入自己的臂弯。周慕真看到他的肩膀上下耸动着，他好像哭了。
为什么看见他这样，自己会有一种心脏仿佛被狠狠揪起的感觉呢？他到底是谁？
周慕真无法说出自己的感受，因为这真的太奇怪了。为什么自己对一个自己的学生心动不已？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什么也给不了他答案，只有下意识动手指时候的疼痛在提醒着他，发生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你叫什么名字？”周慕真歪过头，轻声问道。
少年抬起头，眼泪鼻涕哭的脸上全是。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顾湛，我叫顾湛。”
就好像被闪电击中一般，周慕真瞬间感觉自己浑身战栗。怎么回事？这种感觉……为什么？
眼眶不自觉地发红，泪水像是无法控制一般地汹涌而出。
可是周慕真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哭泣。他的心情仿佛夕阳坠入黑夜的那一瞬间，无助，迷茫。他多希望他的脑子可以有一些充满色彩的画面，这样不管怎样都可以接下去顾湛说的话了。可是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依凭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的眼泪来表达一切。
“我，我去找医生来。”末了，顾湛胡乱地抹了把脸就跑出去了。
第68章 第 68 章
顾湛一口气跑出了这个令他难受的地方。他站在空荡的走廊，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呼吸。谁能在喜欢上对方的时候就能预料到未来会发生的事情呢？既然是自己选择的，他一定，一定会坚持下去的！
尽管也有埋怨的情绪，但顾湛还是顺了顺自己呼吸的节奏，冷静地朝着医生的值班室走去。简单的阐述了一下周慕真的情况之后，主治医生才皱着眉说道：“按道理来说，轻微的脑震荡是导致不了失忆的，最多也是暂时性的意识模糊而已……”为了确保真实，他站起身来，喊了两个实习医生一起去了周慕真的病房。
到了病房，顾湛看见周慕真正吃力的用自己还能够弯曲的左手和食指擦着眼泪。难道说他想起来了？顾湛难免有些兴奋，他连忙跑到窗前，轻声呼唤：“周老师，还记得我是谁吗？”
周慕真的表情茫然，他的双眉紧紧锁着，紧接着他说道：“你叫……顾湛，我的学生。抱歉，除此之外，我真的想不到其他的了。”
失落占据了顾湛的心灵，他想，是不是当他的周老师发现自己没有在舞台下方看着他的时候，也是如此的失望的。他默默地退到一边，将床边的位置让给了医生。
显然，交给医生的结果无非是多做几个脑部检测的检查。但医生告诉顾湛，也有一种可能性，是因为受创时，患者心理上无法接受过去的生活，导致无法回忆，而且很有可能这段记忆再也取不回来。
顾湛宁愿周慕真是大脑受创，也不想他是心理上的拒绝回忆。
“医生。”等着医生出了病房，顾湛又追了上去，“手指粉碎性骨折还能好吗？我的意思是……还能恢复到从前的灵敏度吗？”
“很难保证可以恢复到从前的灵敏度，但是如果努力复健的话，恢复到四分之三还是可以的。”医生瞥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周慕真，又看了一眼顾湛，“这几天还是让患者静养吧，毕竟伤筋动骨，元气消耗很大。”
如果只有四分之三，周老师还可以弹琴吗？
医生转身的动作利落，顾湛无力地斜靠在走廊的墙壁上。但是医生说很难恢复，不代表不可以吧！顾湛突然打起了精神，他又转身跑进了病房。
“周老师？你饿了吗？”顾湛扶着周慕真起了身，用枕头为他在腰部垫上了靠垫，“你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买！”
“我……”周慕真显然有些意外顾湛突然的转变，他费力的伸出自己的左手，轻轻地覆盖在顾湛松软的头发上，“不知道为什么，很想这么做。”
“啊，周老师……”顾湛摸着自己头上那只原本弹钢琴的，骨节分明的手，心里头又涌上一股酸涩，但他还是将之吞咽了下去，他笑着对周慕真说，“别闹啦，我去给你买点吃的，你现在应该很想吃K家的掼奶油吧！”
周慕真睁大了双眼，为什么顾湛会知道？
“哈哈，就是这个表情！被我猜中了吧！”顾湛将周慕真的手放回他的身前，“等我回来哦！”
周慕真潜意识里感觉自己很久没有见过这样朝气蓬勃的顾湛了，不由得也为他开心起来。他开始渐渐相信，面前的这个大男孩绝没有恶意，或许他真的与自己相当熟识，有可能是他最喜欢的学生吧。
第69章 第 69 章
夜幕降临时，总有鸟哀鸣。
鸟鸣一声声，如同哀泣，仿佛在追悼逝去的白日。
病房门外的小护士在讨论今天和自己同时被送进医院的病人，她们说两句便会笑一阵。也实在听不清晰她们在说些什么，只知道那个病人似乎还没有醒，伤得很严重之类的。
周慕真叹了口气，自己居然无聊到去听这些无聊的东西。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顾湛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而自己又无所事事，所以导致时间过得相当慢。
就在闲暇空间，周慕真那三只没有骨折的手指便敲打着床上空着的地方。敲着敲着，竟然是有一丝熟悉的感觉从手指上传递了过来。这种感觉是难以言喻的，因为手指运动地相当有规律，就好像曾经一直做这件事一样，但是当手腕渐渐抬起却无法带动那两根骨折的手指的时候，那又是一种难以名状的痛苦。
周慕真猜，自己或许会弹钢琴。可是现在自己的手指这样了，还能再弹钢琴吗？一想到这个问题，他猛然感觉自己心里一阵发凉。
急忙把这种想法甩出自己的脑袋，他动了动自己发麻的双腿，想着自己的腿既然没有大碍，那还是下床走动走动吧，也好消消闷。他先是去床尾确定了一下自己的名字，然后便出了病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