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礁(39)
“你谁啊？！”周慕真被拽得莫名其妙，一用力就将对方的手甩开，显然对方是大病初愈的样子，根本没有很大的力气。
似乎是听到了周慕真的发问，对方的表情瞬间变得诧异。
“你不记得我是谁了？”对方的语气突然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不记得。”周慕真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潜意识告诉他，面前的人很危险。
“你不记得你跟我说过的话了？”对方逼近了一步，双眼死死地盯着周慕真，仿佛想要揭穿这个在他眼中的卑劣的谎言。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周慕真侧过身去，他试图往自己的病房中退去，并想借机将门关上。
可对方压根不给他逃避的机会，他一手抓住周慕真的头发，直接将对方顶到了周慕真背后的墙上。随后，便是不管不问地炙热的吻。与顾湛的细致温柔不一样。这个陌生人的吻带着疯狂，带着强烈的报复意味。
周慕真不懂对方是从哪来的力气，他竟然一时都挣脱不开。他咬下口，顿时口中一片浓郁的铁锈味。可是对方并没有停止，反而是抓着他头发的手更加用力气来。周慕真感受到一阵从背后袭来的战栗，这种令人颤抖的感觉竟然令他如此的熟悉。
他开始恐慌起来。因为这是顾湛从没告诉过他的，空白的脑海给不了他答案，他只能急促地呼吸着，试图缓解自己的恐惧。
一吻毕，索吻者舔舐着自己嘴唇上的咬痕。低声靠在周慕真耳边，说道：
“你他妈告诉我，你要跟我走。”
第72章 第 72 章
\"你他妈放屁。\"
愤怒将理智冲散，顾湛一手拨开了碍眼的张雨士。一个侧身站到了周慕真身前，他一手握住周慕真还在颤抖的手，警惕地看着面前这个似乎并没有什么战斗力的人。
一想到刚才张雨士的所作所为，顾湛便想起某天早晨的巨大纸箱，想到那个一个人趴在地上干呕也不愿意与人交谈的周老师，自己差点又没有保护好周老师。
但是现在不会了。
顾湛冷漠地看向张雨士，对方似乎体力已经即将耗尽，他不得不用身体靠着墙壁才能维持站着的身形。
张雨士惨淡的脸色上反而却浮现出了一丝难以捉摸的笑容，逐渐逐渐，他的表情越发狰狞，那笑声毛骨悚然——因为仅仅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了一些类似于哈气的声音。
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墙都变得靠不住起来。
“顾湛，我真该把那段视频给你看看。”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张雨士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你真该看看的。”
顾湛紧紧抿着嘴唇，他知道张雨士说的是什么。但是现在周老师什么也不知道，他也不想让周老师知道这一切。就在情势僵持不下的时候，翘班出去瞎逛的护士们终于回来了。她们看到张雨士先是一惊，随后连忙一人扶住虚弱得不行的张雨士，一人跑去喊主治医师。
周慕真偷偷在顾湛的背后看向张雨士，才得知这就是那个躺了三个月也没有起色的病人。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一看到张雨士那张精神似乎已经错乱的脸，周慕真就感受到一股恶寒。他宁愿相信顾湛说的，也不愿意相信自己曾经想要跟这个人走。
“抱歉，我来晚了。”顾湛扶着周慕真回到床边，张雨士已经被护士强行带走了——与其说强行，他早就无力反抗了——世界又恢复到了一开始的平静。但是周慕真显然没有顾湛想象中那么好，很明显刚才张雨士做的事情让他吓坏了。
叹了口气，顾湛所做的只是轻轻地将周慕真抱在了怀中。还好自己的身体足够温暖，不然要怎样才能缓解他的恐慌呢？这是顾湛思考过很多遍的问题，如果当时周慕真需求他，需要他安慰，那他会说些什么呢？他似乎什么也说不出来，因为好像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顾湛……我不想住院了，我们回家好不好？”周慕真接受着顾湛的热量，双手无力地垂在身边，“我们有个家的，对吗？”
“对……我们有。”顾湛抱得紧了一些，但是他并不打算带周慕真回那个小别墅了。他早就为周慕真准备好了新去处，一个不会勾起回忆的地方。他已经铁了心希望周慕真，不会再回想起来过去的任何一切了。就算是他自己，他也只希望周慕真只记得现在的自己。
过了五点，顾湛带着周慕真允许出院的通知书，去医院前台办了出院手续。与周慕真一起离开医院的时候，顾湛突然发现医院门口的枯枝上，正钻出了新生的嫩芽。虽小，但它终会长大。
手里握着的是周慕真已经完全恢复的右手，不过顾湛更想站在周慕真的左边。因为在右边，周慕真的心跳，会变得好远好远。
第73章 第 73 章
六点，顾湛的车在一栋看起来再平常不过的公寓楼的地下停车场停下。
电梯传来器械的提示音，周慕真与顾湛待在不过5平方米的狭小空间，被一根缆绳拉着缓缓上升。这是从未有过的陌生感觉，周慕真敢肯定就算是过去，他也应该没有来过这里。这不禁让他怀疑在这之前，是不是真的发生了什么，就像那个疯子说的那样。
但是顾湛却很高兴，一直在东拉西扯一些有的没的。周慕真虽然没有心思好好听他的话，但也会在恰当的时候应几声，表示一下自己有听到。等到电梯门开，他才意识到，自己空白的脑海完全被那个疯子说过的话填满了。
“周老师！到了！”顾湛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周慕真抬头看向了门牌号，2046。
打开门后，迎面而来的是一些若有若无的清新剂的味道。不论是地板还是墙壁，崭新得让周慕真无法相信自己以前就住在这里。就连顾湛拿给他的拖鞋，底面都是一尘不染的。这里的一切都是新的，周慕真看向顾湛，会不会就连顾湛也是新的呢？过去的顾湛，是什么样的……
“怎么了？”顾湛被周慕真突如其来的一阵猛盯吓到，一想到自己置办的这一切，心虚使他有些慌了神。他避开周慕真的视线，将门关上，然后笑着对周慕真说，“还有个惊喜要给你！”
尽管周慕真抓住了这笑容中的一丝勉强，但他却没有任何机会去质疑，因为顾湛正抓着他的手往这所居室的一个房间走去。
没有开灯，但是月光却透过了落地窗前的薄纱窗帘洒落在房间的地板上。黑暗中，周慕真隐约能看见一样东西清晰的边缘，一边想着这不可能，一边他朝着那窗边的物体走去。
多么熟悉啊……
借着月光，周慕真打开琴盖，手指轻轻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滑动。偶尔按下，响起叮叮咚咚好听的声音。曲不成调，但听到钢琴的声音，周慕真的心情突然平静了下来。
紧接着，是日光灯投射来的亮光。指尖触碰琴键的动作停了下来，柔和的灯光此刻却有几分刺眼。
记不起来，还是什么都……
记不起来。
属于夜晚的风从窗户的缝隙中钻了进来，吹得周慕真一阵发抖。顾湛见状跑去把窗关严实了，然后他看到窗面反射的周慕真。他站在那里，孤独得令人无法接近。瘦削的身影在玻璃里仿佛是一张纸，脆弱可破，一撕就裂。
然后周慕真在钢琴前坐了下来。就像是顺应身体的本能，由指尖发力，手指划过一连串音符。但显然周慕真的左手无法跟上右手的节奏，到最后就像是泄愤一般地弹琴了。琴音高高低低，轻轻重重，宛如迷失在海洋中的小船浮浮沉沉。
琴声夏然而止。
周慕真坐在琴前，背微弓。他抬头转向顾湛，说话的声音有些哑了：“顾湛，这不是我们的家。这里没有熟悉的味道。”
到底是什么样的过去，让顾湛不想让他回想起来呢？忘记未必是最好的解决方法，这不过是在逃避问题而已……至少，至少周慕真现在想要顾湛对他这么好的理由更多一点，不然顾湛为了他所做的一切，他都会有一种亏欠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