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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花 天下第一楼(26)

作者: 蓝色橙 阅读记录

唐傲本就严峻的脸上堆积着乌云,短短半柱香的时间里,他已失手了两次。

这血冰针本是他独门的暗器,冰针扎入人体后因体温而消融入血液,只留下致命的毒素而无半点踪迹。所有暗器都会暴露主人的身份,只有这血冰针除外,只是冰针的硬度远不比铁,因此并不适合远距离的暗算。

越近的距离越可保证它的万无一失。

比如在方才陆小凤为他端茶的时候。

可惜,这万无一失的安排却因为走进来的黄水仙而中断了。

厅内红烛散发的温度很快让唐梨脚边的血冰针化成了水。唐傲的目光从那摊水渍上移上去,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自己温顺听话的女儿。比起她能拦得住自己,唐傲更无法相信她竟敢出手阻拦自己!

唐梨左手里还攥着那枚珠花,用颤抖的右手撕下了脸上的面具。

直到她撕下面具,众人才发现她原本的脸色是这样苍白,她的眼中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一个错误,你还要要多少错误去掩盖?”

唐梨的声音极为沉重,在唐傲听来,他此刻就好像走在烈日下的荒漠中,对方的每一个字都是他脚下滚烫的黄沙。他见眼下再难伪装,索性冷笑起来,

“错?在我手里,唐门才能达到今天这样顶峰的地位,我就是他们眼里的神!就算我曾经为青衣楼做事又何错之有?”

众人皆倒吸了口冷气,

“那是非黑白在掌门眼里又算什么?“ 顾道人颤声问。他今天来本就已是不得已为之,已打定主意不管他们要对陆小凤怎样,自己绝不动手。

没想到,这出戏并没有按任何人的打算走下去。

他的年纪比唐傲大,他看过的事也比唐傲多,壮志豪情与狼子野心之间往往只有一线之隔,他在问这话的时候的语气里除了不可置信,多少还有些惋惜之情。

“我唐傲在各位眼里难道还是个英雄?”

他在说这句话的同时便启动了座椅下的机关,扶手上的盖子悄悄滑下,藏在其中的半筒毒针带着杀机朝众人爆射而出,

唐傲脸上露出了一丝难得的微笑,他知大家绝想不到这座椅的玄机,也绝想不到他一击不中还会出手,所以,这一次,他绝不会再失手。

可是他忘了,在他身侧还有一个人,这个人偏偏是他唐门暗器的克星,

一团血红挡住了银针的去向,清脆的金属声来自红帕上系着的铜钱。红绸布忽然变得厚重起来,包裹住那簇银光,在四角铜钱的重力下又兀自打了个结,最后无声的飘落下来。

唐傲看着一身嫁衣的花满楼,冷汗从他的脸上留下来,往后退几步好似站都要站不住,重又跌坐回座椅上。跌落一瞬间,他的眼睛里又闪出古怪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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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终于从这一连串的变故中回过神来,红烛突然冒出大蓬的浓烟,浓烟中带着股甜腻的妖异气味,谁也想不到唐傲还会有这第三道设计。这三道精心埋下的机关已经众人所有的退路都封死。

忽然间有人清了清嗓子,好像特意要打破这让人喘不过气的死寂。

这个人无声无息地推门走进来,让众人血红的眼睛中燃烧起了希望的火焰。唯独只有花满楼的脸色更苍白,仿佛旧的烦恼未去又加上了新的忧愁。陆小凤早已移步到他身边,可是连他自己也只能尽力维持嘴角一抹勉强的笑意。

走进来的正是一身华服浮夸不输唐傲的花如令。

唐傲身形不动,手腕一抖桌上茶碗迎面抛去。花如令立刻被浇了一身冷茶,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拂了拂衣上的残渣,自顾自正要开口。唐傲怎能容他说话,战斗在一瞬间就展开了。唐傲袖中抽出的是把金柄弯刀,闪亮的刀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直取花如令的咽喉,

顾道人张口欲喊,声气未吐一口热血已飞溅出,这时众人才发觉这妖烟之毒只是扰乱了心脉,并不致命。纵然这般,江湖上可谓绝世的一排高手也只能枯坐在横木上,做个心急如焚的旁观者。

幸而花如令的身手与他的年纪并不相符,他从唐傲刀下躲开的动作如猫一般灵巧,绵密如暴雨般的刺击在二人身周拦出了黑暗的生死半径,却丝毫没能截住花如令的脚步。

唐傲手中那把锋利的刀好似永远不会停歇,光幕中,另一道疾如闪电的金色刀光陡然出现在花如令身后。

来势汹汹的闪电被两根手指轻轻松松地夹住了,

唐无付的手中是柄完全一样的金色弯刀,弯如弦月,华彩映人。可任他想尽办法,也不能将薄薄一片刀锋从陆小凤的手指中移动半分,汗珠在他的脸上聚集,并不是因为红烛燃烧的温度。

“你没有中毒?”

明明答案摆在眼前,他非要再验证一次,

“有唐家二小姐在,我们怎么会中毒?” 陆小凤道,“我只是,没有想到当家真的会这么做。”

唐无付的脸扭曲着,“就凭你们三个,救不了他们所有人。”

第22章 (22)

(22)

结局***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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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急什么?先喝口酒再去不迟。” 唐新酒楼二楼阑干内坐着两位面目文雅的先生,二人茶色丝缎的长袍外面俱披着的厚重黑斗篷,木桌上只搁着一柄纹路谲诡的黑云长剑。

“这酒是冷的。” 左侧那位不满地瞧着眼前的两只酒壶与满满一碗盐水花生。

“这就要问他了。”

酒楼老板转身迈了一半的脚步只得尴尬地收回来,站在一边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

“今天掌门嫁女儿,主勺和伙计都去看热闹了,二位要吃些什么,要不我这就去后厨给做?“ 他当然觉察得到,状若斯文的两位客人根本绝非有理之人,何况,唐家庄一向与外界隔绝,除了家主带回的客人,一般江湖人根本不会来。

右侧的那位抬起眼帘,利剑一般的眼神好像要把他钉在那里,”听起来比这里的招待要好,可惜我和左使并没有被邀请的资格。“

他的伙伴接话,”狂饮滥醉之外还有□□开胃下酒,想想都令人神往。”

左玄脸上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正把老板那颗颤抖的心撕成碎片,他胆怯地看着对方,却又因对逃跑后果的恐惧而寸步难移。

“和一位老板何至于这样计较?“

“西门吹雪难道会为了一个酒家出头?”

在面对西门吹雪的时候,右使总显得心急,他看西门吹雪的眼神中有着明显不该属于敌人间的崇拜,又带着极度的不解。

他不明白西门吹雪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富有人情味,更不理解西门吹雪为何要抛弃他神一般的高傲,这种可以称其为堕落的变化让他比自己去堕落更加痛心疾首。

西门吹雪并没有回答。忽然,有道人影一闪,是酒家从二楼一跃而下。左玄好像早料到了这一出,随手得之,又随手散出,桌上那碗花生带着肃杀的风声逐一追出。

谁也没想到西门吹雪会为一个店家拔剑,但他确实这么做了。

曾经有人形容西门吹雪,只要他站在那里,整个人就像一柄出了鞘的利剑。此时,这柄举世无双的利剑却用来劈落花生。花生打在剑锋上的抑扬声律犹如一曲激扬的乐曲,等西门吹雪手中的剑停下,唐新酒楼前的地上出现了一条淡朱色的窄路,卸下面妆的司空摘星就站在这用一颗颗花生钉出的路上。

“这就是原因。“ 左玄这话是对画桥风说的,他的脸上是意味深长的神情。

“朋友就等于弱点,没有人会接受的弱点。” 画桥风道,他认真注视着西门吹雪的眼睛,仿佛答案就写在那里。

西门吹雪笑了,温暖的笑意盖过了他冰霜色的白衣,

“我不指望一个杀手能明白,情谊二字的意义。“

画桥风的瞳孔骤然收缩,这句话仿佛将一枚毒针骤然扎进他早已无知无觉的心里。

献身,从来是用来表达真诚的最终方式。每一个死在他剑下的人画桥风都只当做是祭品,一个连名利都并将抛弃的假死之人。他一度以为,西门吹雪是这世上唯一理解他的人,因为与自己一样,他早已将一生献身于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