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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花 天下第一楼(27)

作者: 蓝色橙 阅读记录

神的形象瞬间碎成了虚伪的幻影,

“叛徒。“ 最终只有这两个字从他紧紧咬住的牙齿中说出,画桥风绝处逢生地拿起了桌上长剑,从楼上翻身落下。

“你的剑呢?“ 西门吹雪则皱眉问缓缓步下楼的左玄。

对方冲他先是微微一笑,”我早就说过了,我一般不用剑。“ 左玄的笑意又突然像变戏法一样中断,

“真正的成功靠的不是武功,而是头脑。“

“所以,你在玉罗刹的眼皮下建立了青衣楼,他却到临死才发现些端倪。“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瞬间夺去了他的得意洋洋。西门吹雪的脸色在同时却为之一亮。

左玄把冰冷严厉的视线移到突然出现的陆小凤身上,” 我早劝说教主进取南下,可惜…“

“岁寒三友只是麦子里的杂质,玉罗刹却想不到,你才是那条躲在草垛里的蛇。” 陆小凤盯着他的目光誓要看穿他高傲的神色,看到他两面三刀的内心里去。

左玄对这句话并不为耻,反倒轻笑起来,

“可惜玉罗刹的武功虽已足够高,他的心却太清高,不愿在名利场上穷形尽相地争抢。何况,区区岁寒三友包藏的祸心就已让他心力憔悴无暇顾及其他。”

陆小凤仿佛赞同般点点头,”值得理解的选择,凭你们的头脑和武功,为何要守在那严酷荒凉的边陲之地。“

“魔教这棵大树虽强,到底孤掌难鸣,要成野心,必先培养自己的势力。“ 左玄也不知是否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讽刺之意,反而接着替他说下去,

“在青衣楼中,只有最优秀的人才有资格任职。“

“比如用首富霍休来掌管财帛,用永远不败的杀手执行任务,和最会用毒的唐门结盟。” 陆小凤好似真的被这完美无缺的布置打动了,

“要做这世上最伟大的事,就要将最极致的人放到极致的位子上去。“

左玄的眼神坚定,他从袖口伸出的双手轻握着放在身前,面上是种不可侵犯的尊严,就像是神在主持正义。接着,他忽又朝陆小凤投去一个审视的眼神,没有笑容地说道,

“当然,眼下霍休的位子已经易了主。“

说这句话时,左玄看着的是陆小凤,话外之音却是说给远远走来的花满楼听。出乎他的意料,花满楼根本未露出一丝他臆想中的惊慌失措,他看着花满楼用种不急不缓的步伐擦过他的身边,再走过去与陆小凤并排站着,两个人大红色的衣服明明应该如火,却看得他浑身一阵冷。

他又困惑抬头去看远处,只有一个作为局外人的小玉姑娘跟在花满楼后出现。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人的踪影。

“眼下西门吹雪等的人已经回来。“ 他又听陆小凤开口,” 他的心可以落下了。而你,不关心黄水仙的死活吗?“

左玄的表情在那一瞬既是震惊又是惧怕。

等他再去直面陆花二人,他的脸上又恢复了那种锥心的冷漠。

陆小凤却决心要继续将他戴着的面具打破,

“你让黄水仙来送珠宝拉拢我的那天,我就和花满楼说过她很眼熟。”

“我第一次见她时正是四下漆黑的晚上,又是匆匆一瞥没留下多少印象。我第二次见她在魔教却是睡眼惺忪的清早。刚刚室内烛光昏暗,我才突又想起来了。”

方才听黄水仙拿着珠花用哀伤的语调说话,又瞧见她脸上的神色,那无法示人的痛苦神色让陆小凤感到似曾相识。在魔教黄水仙为什么要帮他和花满楼相见,今天她又为何要来救自己,他全想起来,也明白了。

只因,当他第一次去月华楼找上官飞燕的那晚,碰巧撞见了东方先生的一桩旧情,并从这个伪君子手里救下了一个青衣楼派来的杀手。白衣的回雪,红衣的晚晴,黄水仙就是回雪,她不仅是为报答陆小凤的救命之恩,也是感谢他间接除去东方先生为师姐报了仇。

惨白的面具颤抖着裂开了一道缝隙,最后一丝血色也从左玄的脸上褪去,

陆小凤并没有就此放过他,

“黄水仙并不是你的妻子,” 说罢他掉头去看花满楼,二人一齐补他一刀,“你看,我早就说吧,像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有女人肯嫁给他为妻。”

等他重新正色回来,左玄已将扭曲变形到再也无法维持的假面彻底拉下,冰冷的眼神备以回敬陆小凤的任何可能的下一句话,

陆小凤没有让他的准备白费,

“既然妻子是假的,儿子自然不会有。我不得不去想,同我与顾道人坐一辆马车的那个年轻人,他又是谁?”

从他僵直的背脊以及阴沉的面孔上,陆小凤知道,明显的,自己所想的答案完全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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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丝烟尘从唐傲那座皇城般华丽的府邸大门罅隙中升起,盘旋,又消散在碧蓝的空中。除此之外,紧闭的门扉隔绝了所有声音与气息。

每个人的表情都是扭曲的,这不仅是由于红烛的毒气,更是因为这一切超乎预料的发展,已经到了众人都无法负荷的程度。

说服自己陆小凤就是青衣楼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决定来找昔日的好友对峙更已耗光了一半的意志力,另一半则在唐傲的三场暗杀中摇摇欲坠。

在花如令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等来了救星,

等花如令令人措手不及地扬出手中那枚黑色的天官信札,在场每个人都沉默地坐在原地,仿佛剩下了的只是个空壳子,只余嘴角一抹麻木的错愕。

尽管花家不问江湖世事已许久,只要花如令开口,他语气中的威严瞬间能压下任何质疑的声音,

“江湖传言,前不久花家刚接了青衣楼的天官,也就是各位心中霍休的小楼。“ 屋内静寂无声,忽明忽暗的光线下花如令平静而从容,

“这是真的。”

说罢他扭头看看旁边大张着嘴的唐傲,像老朋友一般点点头,轻声道,”该你了。“

唐傲纹丝不动足足沉默了半分钟,他的嘴唇直哆嗦,难以置信地看着花如令,只能向对方问出一句断断续续的为什么。

为什么?

自然不是问花如令为何要接任霍休之位。同为青衣楼做事,唐傲第一时间就知晓谁是下一任天官。只是,他不懂,他无法懂,这秘密,若他自己今天不来,若他不肯亲口承认,又有谁能相信?

等今日陆小凤一死, 唐门保全了名声,花家占据了财富,他与花如令二人各为所求,俱可得偿所愿。至于他们曾经是敌是友,今后是敌是友,还有那青衣楼主的身份,这种种真伪玄机,随着点着的红烛烟起,说到底无非这个惊涛叠起江湖上几笔散漫的注脚。

“因为我不想像你一样错下去,不想我的儿子也有一天,要为我的罪付出代价。“

泪光比刀光更冷冽,泪痕比地下的冷茶斑驳,花满楼任由它们从眼角蔓开也没有抬手去擦,昔日极在意形象的世家公子, 站在一众人面前无声地流着泪。

叮的一声,是唐傲再也抓不牢的弯刀脱手跌落,花如令突然感激地看了静立一旁的陆小凤一眼。

直到此刻,陆小凤才真正解脱般叹了口气。他也并不真的是如江湖中盛赞的那样无所畏惧, 花如令那一眼,方令长久啃噬着他内心不安的小虫彻底死去。

流着泪的并不只花满楼一人,唐梨脸上泪如碎雨般滴下,她垂首良久突然跪了下来。

蓝衫的老者豁然起身,是顾道人,他四顾之下一声长叹,”说到罪,老朽亦有罪。“

他这些年在魔教任职,要说对左玄的另一重身份茫然不知未免牵强,甚至有些事务或多或少也参与其中。

这世上最可恨的莫过于一个人自己的盖世英明,关于名誉正义的挣扎,他体会到的重担一点也不比唐傲少,选择从来艰难, 虽身受左玄的要挟,他仍选择了去武当告知大家青衣楼就在魔教, 也正因此,到了今时今日,他又怎能再心安理得地维护自己的名声?

“你闭嘴!“ 突听一声嘶吼,唐无付身形骤起已窜到顾道人身侧,寒光一闪,充满恨意的刀尖在他的咽喉上划出剧痛的血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