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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春(40)

作者: 七月闻蝉 阅读记录

阿葱细想,摆摆手让他滚。

她从广平王府的旧宅走出,往后巷走。昨夜见到姜酒,如今故地再走一遍,她心里的恨意一如蔓草,生长的飞快。

明明都是一样的命,姜酒那硬石头就比她要更得郎大公子青睐。

说什么都不在乎,她为何还要再回来?两个人同住,分明是姜酒不合群,旁人欺侮她时都是自己出手,最后人都厌恶她,姜酒占了便宜,单独得了一间房自己睡。她一言不发就让郎大公子侧目,公子自幼同情弱者,她装的可怜,真真的恶心。

阿葱越想越觉气堵,走至一间屋前一脚踹开柴门。

许是力气大了,门摇摇欲坠,屋里一男子望她,笑起来露出两个酒窝来。

*

姜酒昏迷一段时间,本就是身体不好,被下过毒,如今小产一回,半条命都搭上,亏得他那一帮太医随时候命,加之珍贵药材补着,她好歹捡回一条命。

郎秀等她清醒后这才发觉她忘了东西。

见他如见陌生人。

“你叫姜酒,十年前我们在酒央县外遇见了,此后你随我回京共有十年……”他下了朝便坐在他窗前絮絮说道。

日光透彻,陆平生站在殿外等候他 ,这一等竟就是两个时辰。

“陛下,陆尚书还等在外面呢。”内官提醒道。

郎秀把她的手放到被褥里,小声道:“今天就说到这里,有空朕再告诉你。”

“姜流苏呢?”姜酒只道,眼里略显空洞。

“姜流苏……”郎秀低声道,“你放心,会找到的。”

姜酒摇摇头,想说些什么,陆平生已经掀了帘子进来了。

☆、伺机而动

“陆大人。”姜酒还认得陆平生,两个人平日都不曾见过。纵然知晓他很早就被调回了京师,姜酒仍就只是从别人的口中听闻他的事迹。

已过三十的陆平生此时看她的眼神带着怜悯。

“姜姑娘。”他颔首,转头对郎秀道,“臣有事要禀告陛下。”

他的脸逆着光。跟江若谷不同,他愈发冷硬,棱角分明。这般站在那,郎秀便先出去了,叫人熄了里面的灯。

“什么事?”

两人去了御书房。

陆平生似乎为难,于是道:“事关陛下的皇位稳固与否。”

*

十八日夜里下了雨,陆平生提了一壶酒回去,檐下是个青年坐在石阶上,也不知坐了多久,神情颓废。

“安之?”陆平生赶忙上前扶他,问道,“这是出了何事?”

阿祁微仰着头,雨丝打湿了衣衫,润湿眉眼,这般再看他仿若是失了魂一般。

“无事,想舅舅了。”他仍这般喊他,纵然知晓两个人没有多少血缘关系。这些年就属陆平生待他最好了。

他回帝都,找的第一个人便是陆平生了。姜流苏那样的人,若说完全相信他是不可能的,他与江若谷勾结,虽说要他的身份,自己在青阳照顾姜酒,不过依他这么些年和他打交道的经验看,只可信一半。

“你怎么买了酒?”阿祁看到他手上打的酒便问道。

陆平生晃了晃,道:“进屋洗个澡,有下仆同我说过你来了,年前你身子就时好时坏,我们见少离多,现今祁家被一把大火烧光了,身边论亲近的也只你一个。还记得我回京时你跑到我院子里不走,受不了你叔叔的毒嘴,要我来教你写文章呢。”

被勾起往事,他难得恍了神。

十一岁回京,祁小公子嘴厉害,平日憋着,指导他作业就跟刀子似的,嘴毒的很。他小时候害羞且面皮又薄,除姜酒以外的这样的人骂他他都不大乐意。后来陆平生来祁府做客,他偷偷就跟回去了,死都不回来,还是祁小公子带了根马鞭把他吓回来的。

以后的岁月,自姜流苏回来后就渐渐黑暗起来,与陆平生相处是他为数不多的几分欢愉。

阿祁低声笑笑,眼睫上的水珠坠落,用手擦了擦,道:“都无碍,淋了雨,人清醒不少。”

陆平生深深看了他一眼,拍着他的肩膀,示意下仆领着他去洗一洗。

一番清洗整理后两个人坐在桌前,一壶温酒加之四五碟小菜,垂下的竹帘被风吹得微微晃动。

阿祁喝酒咳嗽,脸色绯红起来,修长的手指捏着杯沿。

“舅舅,你瞧我……像我叔叔吗?”阿祁问道。

他今夜似乎还是话里有话,年前身子不行便不再沾酒,他酒量虽然还不错,不过这么不知节制喝下去,没有一点停止的迹象。

陆平生摇摇头,并未劝他少喝。

他眸子黑沉,思索着问道:“可是姜流苏找你麻烦?”

阿祁沉吟半晌,酒杯没拿住,洒了一身。

“舅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谁了?”他忽然抬头,紧盯着陆平生的眼,不似有半分醉意。

陆平生停了筷子,看了眼左右,道:“衣裳湿了,换件罢。”

言罢扶着他去了卧房。

陆平生的卧房多年风格不便,干干净净,简简单单,多宝阁上都是古籍孤本,只墙上挂了幅字。

“我其实是谁,你比谁都清楚对不对?”阿祁问道。

他想起这些年所有人都不喜欢他,唯独这个舅舅很是保护他,若是陆平生不在,他怕是早就被姜流苏整死,祁爽夷那样的人也早就剥了他的皮。

陆平生从柜子里翻衣服给他,蓦地一笑,回身看他:“姜流苏告诉你的吗?”

“静安太后已殁多年,原以为没几个人知道的,我想你这身份于你而言反而是个累赘。还记得我在酒央问你的话吗?你想做一个师爷之类的人物,且流落市井时年岁又小,太后身边的人都被赶尽杀绝,你无依无靠。回去了必然容易被人弄死。我便将其隐瞒。”

“你如何知道的?”阿祁换了他的长衫,问道。

陆平生想了想,道:“静安太后是我姑姑。我是她最小的外甥,她生你时我曾见过的。后来静安太后殁,你被奚太后从乱中要弄死,是我们陆家拼死救你,至于后来陆家的败落,与此有很大干系。”

之后他沦落到了青阳,而他在酒央做官。

“陛下可曾知道?”

“不曾。”

他说毕,阿祁仿佛还有些许失落。原以为自己真的只是草芥,谁知竟是皇子,不过如此没用且窝囊,不为人知还是更好一点。不过心中亦有淡淡的不甘。

“放宽心。姜流苏如今不会对你做什么。姜酒呢?”陆平生问到关键点上。如此阿祁苦涩一笑,叫他如何说?

阿祁摆手,系好腰带,推门要出去。

“你是要去哪?”他在身后问道。依他看,他这般失魂落魄,多少要做点蠢事。他突然问自己这个,竟是姜流苏告知他的,陆平生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个青年。

“不必管我。”他留下这句话,才要跨过门槛,身子忽然一晃,栽倒在地。陆平生不急不缓上前一看,叹了叹,把他拖到了屋里的床上,吩咐几个人看着,自己换了官服要进宫。

*

御书房里郎秀看着自己的好友,轻眯着眼,博山炉里的檀香渐淡。

“姜流苏照理说也是你的外甥。如此对他,可是太不近人情了?”郎秀问道,陆平生谈如何对付姜流苏法子多样,不乏那些阴暗的套路。他本人看着风光霁月,看不出内心里这么无情。

他眼底发冷,此时不苟言笑,郎秀只好询问道:“这般匆忙,不止为了这个罢?”

陆平生垂眸,好半晌看了看这御书房,迟迟不语。郎秀便挥手叫众人都下去。

“怎么?”

“姜流苏不过尔尔,他后面的江若谷才是陛下该针对的。”

郎秀此时撤了手,坐直了身子,想起姜酒小产那一幕,嗤笑道:“他这个人,委实是颗毒瘤。你如何对付他?”

陆平生微微一笑,淡淡吐出一个人名:“姜流苏。”

郎秀低头一想,那人他还记得清楚。叫他遛鸟,他最后却把他的爱鸟给烤吃了,最后留了一堆鸟毛给他,像个顽劣的孩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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