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江南春(42)

作者: 七月闻蝉 阅读记录

“委屈你了。”他缓缓道,嗓音没有起伏,过了会门被人推开,外面的下仆拦不住姜酒。姜酒扑进来时他依然扯了布把尸体盖住。

屋子里都是血腥味道,姜酒如何不知道方才的事,于是一时难以接受,好半晌走过去,挥开她拦着的手,一寸一寸拉下布,看了又看,仿佛是看不够。

“所谓世事难料,莫过于此罢。”姜酒说,声音微颤。

姜流苏这个人真是说对了,他就这样没了,姜酒不知如何是好,人都想活,但又免不了死。他才说的那些话叫姜酒心酸。

她当年一走他的期冀被毁掉一大半,如今是一点都不剩了,人走茶凉。

他该死吗?

她转头看着陆平生,他静静与姜酒对视,安慰道:“不干你的事,回去吧,莫要着凉了。于身体不好。”

“我想再看看这个人。”姜酒道,别过脸,不知为何,此时此刻陆平生的虚伪太过碍眼了。他担心的真的是她的身体吗?怕是郎大公子的责难罢。

“流苏,下辈子你若遇上我,不必再等我了。你看这一等,就此就毁了你,也不要混进这些腌臜的争斗里,我心疼你。”姜酒说。

“你太善良了。”陆平生道。

姜酒眨了眨眼,眼里微微湿润,道:“只是没那么冷。”

作者有话要说:赶不上零点前了。

☆、小江月

“大人?”御医道。

他替江若谷擦拭一番,陆平生并未入内,于是这屋里一时只他二人,不久一个丫鬟风风火火进来,无人拦住她。陆平生在外间见到了只冷淡一扫,姜酒不肯走,他只好先把她拖走。陆平生这么多年单身,是直接把姜酒扛起来的。

她没来得及再把那白布盖上,慢慢看着血液凝固成暗红色。眉眼间不见一点生气。心中一寸小火光熄灭,姜酒暗想,这约莫就是兔死狐悲了。

陆平生把她换了间屋子,一直等到郎秀过来,生怕她寻短见似的,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两个人大眼对小眼。

那边御医还认得阿葱,于是朝他颔首,阿葱走到江若谷面前,迟疑问道:“江大人如何了?”

御医拱手道:“脉搏微弱,就看江大人是否能撑的过去了。”

她上前认真看着,江若谷的伤口都很深,致命的地方亦是被血染红,左胸口被他缠了纱布先止血,如果伤城这样都能活下来也是有福气。他因失血太多他面色白的不正常,胸膛也看不见起伏,双眸紧闭,阿葱便道:“这看样子似乎是撑不过去了。”

“江大人吉人自有天相。”

阿葱叹息,摇摇头,问道:“外面的那位呢?”

“已死透,回天无力。”他道。

屋里帘子拉得严实,这之后没人说话显得有几分压抑。

阿葱离开时替他把布拉上,心跳飞快。姜流苏如今这副惨样与她也脱不了干系。这偌大的广平王府是一早便如此设伏,她竟不知从何时起,她见姜流苏一事也不知郎大公子究竟知道多少。

身后有人悄无声息走进来。

双手按在她的肩上,她垂眸看见白色的衣摆一角,顿时伏地。

“拜见陛下。”

郎秀看着她前额贴地,于是也半蹲下,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不动声色问道:“平日跟个小辣椒似的,今夜吓着你了罢?”

这叫阿葱如何说,便只点头。

“这刺客是如何死的,你看清了吗?”郎秀问道。

阿葱对上他的视线,手指慢慢抓住他的手腕,缓道:“我未曾看见。”

郎秀把她扶起来,温和一笑:“怎么会不知道呢?”

“你再好好看看他死是什么样子的。”他把她的头摁在地上,拂袖起身。

她瘫坐在地上,那边的御医掀帘出来,对郎秀道:“江大人还活着。”闻言他身一顿,转身却一点头:“好好照顾江大人。”

那御医似乎料到了,躬身退回去,徒留阿葱一人与那尸体。

*

江若谷被安置在了广平王府的一间客房中,一连修养小半年,朝廷里是休了一年的假期,后辈暂时顶替了他。

姜酒后面又回了宫里,此期间过的平平静静,吃吃喝喝,郎秀时常与她说说过往。至于陆平生,相见时她便犯晕,是以郎秀也不曾再让两个人见面。陆平生轻轻一笑,最后一次送给了她一个香囊,有些许破旧,与姜流苏那个一模一样,或许说就是他的,姜酒想不出他的深意,把看着就叫郎秀给收走了。

“这么破,朕送你一个新的。”他说,新送的确实好看。里面放了安神香,姜酒闻着紧绷的神经舒缓不少,一日睡到日上三竿,御前的太监宫女不碎嘴,但旁的听闻了都要编排编排她。

这宫里见她的人少,是以传出去的话都不符实际,姜酒听了纯属当一个乐子。

这一晃入了秋,郎秀得了空的某一日带她出宫一逛,从宫里陆府很近。姜酒自我排遣了一段时间,看什么都乐呵呵的。

有时候郎秀还有些担心,便叫御医给她看看,瞧瞧有没有什么后遗症。

那御医也不是别人,细细诊断过一番,身体上没有毛病,至于心里积压了什么就说不准了。

姜酒什么都藏的好,那天真懵懂的样子有时候实在气人。

她靠着马车车壁,那帘子上的流苏随着马车行驶一晃一晃。从一个金碧辉煌的地方再去另一处,若是其他地方也好说,但是陆府却叫她还有些提防。这里面住的是陆平生,姜流苏死后她不太待见这个人。

郎秀说带她散心,但她其实已有预料。

*

“陆大人呢?”姜酒下车问道,她穿着宫装,五官被他细细描绘过,上的是辰砂色的胭脂,发髻饱满,上缀玉石珠花,点翠的长簪,一派华贵。

拎着衣摆从门槛上踩过,半阖的眼眸里无精打采,不过外人看来就有些不知礼数了。陆平生如今是郎秀跟前的红人,她的身份远不能及,如此随意,真叫旁人小声在心里嘀咕。

见到阿葱,她打了个招呼,如今两个人仿佛就是云泥之别。

阿葱福一福身,撞见郎秀那眼神,随后就又退下。这些天她过的委实不太轻松。

他这院子里养的枫树长得不大好,等候一会陆平生才算出来,他穿着织锦灰的直裰,一身打扮平淡无奇,瞥见姜酒,竟是先拱手行了礼。

姜酒愣了神,末了不自在一笑。郎秀还在她身后,焉知不是对他呢?

“姜姑娘今日气色很好呢。”陆平生客套道。两个人不知何时就如此,姜酒小时候摸过他,那时候的陆平生吓她,不想现在,死板的很。

“她这些日子调养的好,御医说,再过些时日才大好,只是体寒,这才穿了这么多以上,行动多有不便。”郎秀先道,做了皇帝,开始喜怒不形于色,这般站在姜酒边上,可叫阿葱私下红眼了。上回郎秀敲打过她,不必再谈陆平生警醒她的话,她现今的任务就是盯着江若谷。他伤好其实已经恢复了,郎秀只是变相将他软禁在此,论城府陆平生不比他差,交给陆平生要免去他很多的心思。

葱端着饭食去给江若谷,跨过月拱门,这小院子里悄无声息,她叫了几声,推门进屋,这才觉察不对。这人不在了!

她一惊,忙跑出去通报,一路过去姜酒等人早就走了。她跌跌撞撞碰到了阿祁。秋高气爽,北雁南飞,他独坐在小亭子里,背影瞧着落寞,面前摆着古琴,正是陆平生赠予他的,让他养性修身。

“祁公子。”她行完礼被叫住。

“你急急忙忙去做什么?”阿祁淡淡看着她,这婢女他不喜欢,不过他知道她是陆平生叫来盯着江若谷的。

“江大人不见了。”她急道,“奴婢要去禀告陛下。”

阿祁摆摆手,低头抚琴,整个人很平静,嘴角勾出一个嘲讽的弧度,嘲道:“他今天不在,陛下也今天登门,焉知不是舅舅故意的?”

上一篇:珍珠梦 下一篇:吾笙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