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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春(9)

作者: 七月闻蝉 阅读记录

谎报年龄的乞丐偷偷看着姜酒,她出神的样子很容易看出来,没有束胸的姜酒性别一眼可以知道。

这是他听到的第一个肯定他的话,心底的高兴抑制不住。

他的放软了语气,觉得这样对姑娘说话才不会惊到她。

“你为什么要到城隍庙吃我的果子?”

他的话打断了姜酒的思绪,片刻之间她已然做了决定。

姜酒指着他的稻草垛:“十两银子,我买你的果子,我再买你的人,你考虑一下。”

“好。”

这个谎报年龄的小鬼却是怕她反悔似得,抓着她的手就道,然后瞬间反应过来,红着脸,手在衣服上蹭蹭。

姜酒愣了愣,他这样小心翼翼的,满怀期待,真是有些像她。

“你怕什么?你说好我很高兴,那从现在开始,拿着十两银子去买身衣裳,再吃些好的,我夜里过来找你。”姜酒微微笑道。

“你叫什么?”

姜酒跨过门槛,屋外的日光倾洒在她身上,她笑起来比不笑好看多了,半阖的眸子里干干净净映着他的样子。

“流苏。”,目光触及她腰间玉佩上垂下的白色流苏,他胡编了一个名字。

“我叫姜酒。”姜酒道。

“嗯??”流苏怔了,“你不是……姑娘吗?”

姜酒低声看着自己的男装,抬头随意道:“忘了,你随便喊吧。”

那一瞬间流苏觉得,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的那个眼神。

他好像说错话了。

*

江师爷几年不换马车,车夫也不在。姜酒就啃着果子扶着马车吐核,远看真像是个带着顽性的少年。

江岸低树芳草,江波缓缓,姜酒眯着眼,日光晒得人暖洋洋的,好久不出来,她这浑身的骨头怕都要僵了。

“小姜?”马车里穿来软绵的声音,一双纤细白嫩的手把帘子掀起。

那张仿若工笔勾勒出的面容露在半边的日光下,肤若凝脂,唇如点朱,笑的温婉可人。

“夫人?有事吗?”姜酒直着身子,府里上下都改口叫她夫人,她的嫁妆里还有一栋大宅子,托她的福,姜酒和阿祁还有个小院子,不用跟江师爷住同一个院子了。

“师爷他沿着江走了很久未归,可是有事?你怎么先他回来了?”梅久温声询问。

姜酒才不说她中途借着解手的借口跑了,她沉吟了会,道:“怕是瞧见有意思的地方,就地推论做猜想。”

“是吗?我倒不曾听夫君说过他这样的习惯。”梅酒微笑着,眼睛看着窗外。

姜酒知道她这副神情就是在回忆,或者也可以理解为她不相信自己。

“师爷回来您可以问一问,不过日中了,算起来他也该回来。”姜酒说,把师爷怕晒,随身带伞遮阳的话吞到肚子里。

“那我们再等等,你要不要到车上避避风?这日头越来越大了,有些晒人,你这样白的小姑娘,黑了多不好看呢。”梅久和蔼道,笑起来露出一对小酒窝。

不过姜酒看她的眼尾,没有半点的变化,像个假笑。

“不必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晒晒太阳对身体好。”姜酒拒绝。

“诶,那好吧,扶我出来可好,我想瞧瞧外面。”梅久道。

姜酒不置可否,不过还是掀起茄色的帘子,伸出手。

梅久搭在她手上,那柔若无骨的手衬的姜酒的手有些糙。姜酒的视线没有落在这上面,她听到了后面的人声。

江师爷回来了。

瞧道江师爷后梅久便是真真正正的在笑,搭着姜酒的手不自觉抓紧,最后拎着裙摆扑了过去。

姜酒背着身,不过可以想象两个人相拥的场面。毕竟都是新婚夫妻,这样也是可以理解的。她心里的一份情感这个时候纵然藏的很好,可是触及那一副恩爱场面还是有些不好受。

不过意料之外,她听到了梅久的一声惊呼。

☆、选择

“阿久?”江师爷唤道。

姜酒下意识地回头,却是瞧见梅久裙子上的一抹血,顿时刺的眼睛疼。

*

江边低平的旷野上,上了年纪的老马啃着草,歪脖子树伸了老长,水里的倒影一叠一叠,姜酒闲着无聊在拿石子打水漂。不远处还能听见九莲峰上的的钟磐声。她抓着鬓角,心情极为难受,水中的倒影仿佛十分的狰狞,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凶兽。

江师爷担心梅久身体出了事,解了马车前的两匹马,给她留了一匹叫追月的老马,先一步去了医馆。姜酒跑过去原是想搀扶一把,奈何江师爷已经把人抱在了怀里,她是插不上手的。空气里隐隐飘了春日的花香,江师爷在为她把脉,收笑蹙眉,眸子里有些许凝重。

“这像来了月事。”姜酒小声道。

江师爷抬头淡笑对姜酒道:“你瞧着血就言说月事,像极了十一岁时见人哭便以为她是委屈冤枉的。阿久脉象不稳,说不准,得去医馆,我便先带她去。方才前面有蹊跷,你顺着江边一直向前便知道,替我去查看一番,做好记录。”

江师爷的眸子凉薄的像是冬日的冰,姜酒面瘫的脸扯了扯嘴角,手攥着腰上的玉,点点头。

“确实。”姜酒觉得他的笑是嘲讽,嘲讽自个两年都没长什么脑子。

如今江边只剩她一个人,除了江波外真的很安静。

打出了十个水漂的姜酒起身掸了掸衣袍,开始顺着江岸往前走,江师爷算是她的老板,作为下属给他干活,姜酒还是很有自觉。她偶尔觉得自己对人太言听计从,真不像那个对天对地怼老子的姜酒。

*

且说那个孩子如果从江边上逃脱了,这官道上总有个影子,不过早有人骑马去找,一无所获,那么现今除了跳江便是上树。江边的树低矮又歪,能藏个鬼人,蹊跷之地姜酒未碰上。她牵着老马走了十几里,直至走到满是小坟堆的枫树林。

走过枫树林瞧着岔路口,姜酒一叹气,瞟了几眼,她竟就没有多想。翻身上马,顺着满是杂草的那条疾驰而去。

夜里老马终于扛不住姜酒这不要命的赶路方式,停在乡野里的一家小客栈死都不走了。姜酒拍拍它的脖子,哄道:“那我们歇歇,一刻钟你瞧如何?”

追月鼻孔喷气,踏着马蹄子转了个边。

“好罢,一个时辰。”

马屁股对着姜酒,棕色的尾巴甩了甩。

姜酒扶着它的臀,算是服气了,只不过捏了捏小荷包,十两银子换成了一个果子,这着实令人头疼。

犹豫再三,姜酒进了昏昏暗暗的小客栈。这所建在路边的客栈她来过几次,不过都是为了查案需要。试想一下,两年间总出事的客栈本地人谁爱住,是以大堂里的那一伙人看样子不用猜就是外地来的。

穿着低调,有点眼色的姜酒看得出,玄色布料都是上等的。不必说中间那个众人围簇的小公子,纵然垂闭眸靠着椅背,长发垂腰,那一双养尊处优的手如玉雕琢,很是吸引姜酒的眼,比那个梅久好看多了。

他支着手,轮廓在昏昏的烛火下更显深刻,估摸着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仪态却是高贵出尘,家世门第必然是姜酒想不出的高。

这样偏僻的县城怎么会来这样的人物?

姜酒楚玉本能多看了几眼,冷不防他的眼睛就睁开,冷冷看着姜酒。像是雪夜的月光,又仿若是江上的薄冰。

姜酒与他对视着,约有一盏茶的功夫这才移开眼。小客栈的氛围诡异的无法开口言说。

她拱手,看向柜台后的掌柜的,因为见过几次面,彼此都熟悉。

“姜小兄弟请进请进。”掌柜抬手道,翻得呼啦啦的账本马上合上,弯着腰轻手轻脚从那一伙人前面走过来。

掌柜的像是看见救星似的,把人拉到柜台前,勾了个上等房给姜酒。

姜酒看他拿笔的手抖的很,觉得肯定是又出问题了,先前几桩案子还记在脑子里,她于是轻咳了声道:“多谢好意,我不住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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