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嗔怨(16)

腥臭的风随着敞开的门涌出来,他用衣袖遮面,眯起眼睛拼命瞧屋内的景象,心也随之沉下去。只见无头的鬼魂正捧着半条干瘦的人腿慢慢咀嚼,用的自然是那张肚脐化为的嘴,也不知有没有牙,但他们都听见了骨骼断裂的脆响,亦有黑血顺着无头鬼的“嘴”缓缓而下。

房子勤只剩半条腿,别的部位自然进了假房晗的肚子。

清未看得浑身发寒,拽着司无正倒退两步,无法想象鬼魂把房子勤的头吞咽下去的模样,也不知现在阻止了能有什么用。此时裴之远也顺着窗户飘进来,看清眼前景象,大惊失色。

“房……房兄!”

无头鬼旁若无人地啃着人腿,嚼得津津有味,专心致志地撕咬每一寸腐肉,连脚趾都不放过,须臾就将房子勤彻底吞咽入腹,只余那条原先捆在脚踝上的白绫。无头鬼吃完,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用沾满血污的手臂擦了擦嘴,然后定定地向窗口走去。

“司无正……”清未悄悄偏头耳语,“我们怎么办?”

司无正握住他的手:“再等等。”

他便与司无正一同默默地看。

无头鬼走到窗边时,阴风大作,屋内的血腥味浓到清未都忍不住掩面,片刻风又骤然停住,他抬眼望去,原是无头鬼空荡荡的脖颈上凝聚出一团黑色的雾气,且越来越凝实,最后化为了头颅。

应该是无头鬼生前的模样,该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或许与房晗有几分相似,才惹来了杀身之祸。

“你……”裴之远震惊地睁大了双眼,抬起手臂颤声逼问,“你怎么这么傻!”

裴大人痛心疾首:“化为厉鬼如何投胎!”

“能投胎又能……又能如何?”也不知是不是头刚回来的缘故,假房晗嗓音嘶哑,说起话来颇为生硬,“我的家人都死了。”

“可他们已经投胎去了啊。”

“那今生的仇呢?”假房晗眼里闪着血色的光,抬腿直逼近瘫坐在地上的裴之远,“我不甘心。”

“那你准备如何?”司无正这时才闲闲地插了一句话,“就算你化成了厉鬼,也不能把房晗怎样。”

这话说得没错,虽然假房晗吞噬了房子勤的幽魂,但除了眼里有零星的血光,单瞧长相还是人畜无害的模样,甚至还不如倒吊在门梁上多年的房子勤看着可怕。

第一个故事要结束啦23333求凤凰蛋和海星!

第十四章 鬼影(1)

“是啊,是啊!”裴之远赶忙附和,“你就算化作厉鬼也最多吹吹风吓唬房晗,根本伤不了他。”

“……再说房晗与他们二人不同,连鬼魂都看不见,你就算站在他面前也没有丝毫用处。”

无头鬼闻声冷笑起来:“所以我要让他们俩帮我报仇。”说完,转身径直走到司无正和清未身前。

司无正向来不怕威胁,有点吃软不怕硬,此番无头鬼言明自己化为厉鬼的目的,更是直截了当地拒绝:“凭什么?我和你非亲非故,没必要为了一个陌生人赔上自己的前程。”

起先裴之远好言劝他们时,司无正无甚怨言,如今面对无头鬼,反倒较起劲儿来:“再说你是心甘情愿顶替房晗的,死后家人遭受的苦难都是你咎由自取,与我何干?”

无头鬼被司无正的言语震得后退两步,眼神颇为茫然,似乎找不到让他俩帮忙的理由,神情渐渐颓败,嘶哑的嗓音翻来覆去就是一句:“我不甘心。”

清未早就起了恻隐之心,只是碍于司无正不好出面罢了,此时实在忍不住,轻声叹息。

“既然不甘心,活着的时候就不该替房晗顶罪。”司无正冷哼一声,“你如今若是不借助活人之手,什么都办不到!”

无头鬼被说得无地自容,抱着胳膊蹲在地上,可怜巴巴地抽了抽鼻子,往清未身边挪挪,又被司无正瞪得连连后退。倒是裴之远好心,和无头鬼蹲在一起,耐心地问:“你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我们再想办法。”

原来这无头鬼原是小野河决堤时的灾民,姓荀,名大义,自从租屋被冲垮,全家老小就一直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直到裴之远被杀之案横空出世,房晗寻到他,做了以命换粮的交易。

荀大义说完捂着脸呜呜地哭起来:“我刚死时找不到头颅,所以几乎记不清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自己是有冤情的,徘徊在房宅门前就是想搞清楚真相。”

“后来有一日房母随着房晗走了,我见到仇人想起了一些事情,跟着他们一直飘到翠微山庄,却被门上的符咒震伤,再也向前不了了。”

司无正越听,眉头蹙得越紧:“你是说首辅大人的宅院里贴了专门防鬼的符咒?”

“应该是。”荀大义抱着脑袋回忆,“我没看清,但是一靠近山庄的门,就像是触碰到无形的墙壁,根本无法向前。”

“怪了。”司无正凉凉地笑起来,“看来我们的这位首辅大人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后来荀大义又说了些有的没的,但是都不足以提供更多线索,所以说再多也无益处,司无正干脆让裴之远把荀大义带走,自己则跟清未回了家。

没有切实的证据,就算真相再怎么清晰他们也一筹莫展,不过荀大义不知怎么被裴之远说通了,偶尔飘来他们的院子时,已经没那么愤懑。

“反正他们总有一天会死的,我可以等。”荀大义对他们院子里的夹竹桃很感兴趣,“听说裴大人挂树杈上好几次了?”

司无正假笑着说“是”,等荀大义一走,就嘀嘀咕咕地和清未抱怨,说要把树砍掉,免得这群鬼魂三天两头卡在树上下不来。清未只当笑话听,照旧把竹竿搁在墙角,算是默许幽魂们飘来飘去。

如此一来安安稳稳地过了半个多月,他的病难得没再发作,天气也渐渐转暖,连绵的阴雨终于打消了继续叨扰长安城的念头,春游踏青的人也多起来。清未以前住在乡间时,春暖花开的时节偶尔也会溜出去玩,如今住在长安,不免动了游玩的心思,只是司无正在大理寺的事情永远忙不完,时常连夜办案,所以他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开口提。倒是司无正发觉了,一天午后没有差事的时候,问他要不要去城外的慈恩寺游玩。

“玄奘法师生前曾在慈恩寺主持过译场,老百姓都觉得吉利,嫂嫂可是要去?”

清未把换洗的被单晒在院子里,闻言略有心动:“你什么时候有空?”说完又皱眉思索,“这几天人肯定多,去了也看不见什么风景。”

“本来就不是去看风景的。”司无正笑了笑,“人多是因为再过些日子就去不了了。”

“为什么?”

“每年二月二宫里都要派人去慈宁寺开坛祭祀,若是可能,连圣上也是要去的。”司无正走到他身边,扶住了随风摇晃的竹竿,“等到那时候,寺里寺外都是羽林卫,寻常百姓是进不去的。”

清未甩了甩酸涩的手臂,感慨:“原来如此。”

“所以嫂嫂要去,最好这几日就走。”司无正跟他进屋,“我明日没有差事,倒是可以陪你。”

如此就说定了,清未晚上准备了些随身的衣物,也不打算在慈宁寺住多久,最多两日,一来寺庙里就是个清净散心的地方,二来司无正总有忙不完的差事,不便多停留。于是第二日一早,司无正驾着马车带他出了城,清未原先以为他们还是骑马去,不料司无正说寺庙不算太近,还是马车舒服,也就没有异议,等车行出城门几里,才发觉司无正的决策是对的。

慈宁寺坐落在长安城边的山脉里,虽然说起来很近,但是山路十八弯,看着近在眼前的庙宇,足足走了快两个时辰才摸到山门。然而寺庙竟不像司无正描述得那般人满为患,清未从马车上跳下来时颇为意外。

“难不成宫里已经来人了?”

“不会。”司无正扶住他的手臂,也很是不解,“我没看见羽林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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