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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晚,会有人来看我们吗(4)

他拉下耳机:“我聪明。”

我们无聊的在街上散步,他有些沉闷,似乎在想事情,又似乎不开心,一会低着头,一会又看天。

“你怎么了?”

“没怎么。”

“哦。”他不告诉我的那一刹那,还是有不开心流出来,对于一个突然出现在我生活里的陌生人,竟然不是因为不被信任,而更好像因为不够资格知道一些重要的迷人的秘密,十六岁的我并不会探究这种心理,如果我早一点明智…如果。

陈染突然吹了声口哨,引得路边的幼猫警惕的瞅他,很小很漂亮的花猫。

他蹲了下去,小猫悄无声息的踱步过来,软绵软的步伐,倒也不畏人,尾巴优美的弯曲。

“喜欢猫?”

“那当然。”他抱过小猫,开心的逗弄。

“我喜欢小狗。”

“不可理喻。”

猫会跑掉,它从你这得到想要的就会跑掉,而小狗,你对它好,它就永远对你好,等你一辈子。

多么愚蠢而自私的理由,我没说出口,只听见小猫喵地叫了一声,杏仁状的黄眼睛紧盯着我,让我泛起了比以往更为恐惧的心愫。不觉中就那样怪异的审视他们,直到陈染抬起头:“你不喜欢猫,你是坏人。”

“不是问我为什么来这么,走。”他又笑起来,眼睛眯眯的。

原来他并不住在旅馆,因为在这待了好几个月,便租了套房子,离市中心挺远的,坐了两个小时的车,才到达那个小楼。狭窄阴暗的楼梯,他走后面,突然就问你怎么不怕我图谋不轨啊,我回头说你想不轨并不需要图谋,然后听他闷声笑着尾随。

屋里的墙壁上画满了抽象的事物,一个沙发斜在中间,旁边的木桌上放着很多书籍,和烟灰缸。

“甭客气,”他指着沙发让我坐,又凑到柜子里乱翻。

“值得我客气嘛,你就住这啊?”拿开铺在沙发上的薄被,我陷入柔软之中,倒是挺舒服的。

“嗯,你屁股压着我的床了。”他抱着个大盒子和两罐可乐过来,我接过前者,打开盖子一看,好多好多照片。

“都是你照的?”

“嗯,”陈染啪啪两声把可乐打开,坐在我旁边:“什么都有,那天实在没意思上山了,结果捡找你了,前一天我养的猫没了,你俩特像。”

我哼一声:“你还喜欢摄影呢?有你不喜欢的吗?”

“不算摄影,就从镜头里观察别的特有意思,反正学校请病假不爱上,就跟这窝着吧。”

他的镜头下,有城市,有角落,有人,有猫,有山水,有植物,都采取了奇怪的角度,比如从半截高楼中间伸出去往上拍的擦玻璃工人,垃圾堆里的青蛙眼睛占了半张相片,紫色的花下有个卫生巾…我一张一张看着,看着他眼里的世界,感觉特别充实,为什么以前的人用大千形容世界呢,现在似乎有点懂了,不知过了多久,我拿着看不出的作品问他,才发现他早已睡了。

头离我的肩,很近。

刚刚觉得,他真的是一个禁看的人,特别是眼睛,睫毛长而黑,闭上也那么美,随着呼吸微微颤抖,像是翩跹的蝴蝶。

累坏了吧…住得这么远,还要在市里到处跑…我目光无意识的顺着他的方向飘过。

每个人都无法抵抗的,就是好奇心。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便不由自主地就轻轻站起来,小心走过去,推开对面的木门。

光线细微的房间,暗红的灯光,原来是洗相片的地方。我赶紧走进去,关了门,满眼尽是不懂的东西,端详了一会,抬头,发现了两张孤零零的照片夹在上面的绳子上,好似得到了秘密花园的钥匙,我踮起脚仔细一看,错愕的我,傻傻的表情,帽子压住头发,只剩下两只大眼睛,另外那张,好像…一片血红。

是落日,在红光下变化着奇异的色彩,我伸手摘下它,莫名其妙的就被吸引住了,在绚烂的刹那永恒前感叹不已,相片的后面,用挺秀的字体写着:天色渐晚,会有人来看我们吗?

天色渐晚,会有人来看我们吗?

这句话,诗一般的美丽。

这句话,诗一般的美丽。

而后面,还写着两个字,我第一次见到这两个字,那深深镌刻在我生命深处的两个字,我永远抓不住却也忘不了的那两个字,它让我感受到了一切,活着与死去,相守或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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