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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晚,会有人来看我们吗(9)

“前天晚上。”

“哦…”我抱着保温盒,上面有被扭曲的脸庞:“我姐不让我穿裙子,我怕她看见。”

“你姐没看见。”陈染大概在看我:“她心直口快,不会撒谎,看见了就说。”

“我爷爷死了,那天不得不回去,本来想说的,后来没来得及。”

“…没什么,就是莫名其妙的消失了挺别扭的。”

“啊?”他诧异。

我不由得扭头看他,看见他的眼神,他的脸,我曾经那么熟悉的一切,不由自主的眼泪便打转了。

陈染眨了眨眼睛,睫毛还是那么长。

“你是不是傻啊,我把我家电话写晃晃悠悠上了。”

“是傻。”我闷下头去喝汤,很奇怪自己竟没什么感觉了,每当他在我身边的时候,其他的任何事情都不重要,发生过什么,痛苦过什么,害怕过什么,统统都可以忽视,可是,每当他离开我的时候,那些经历,痛苦,害怕,又统统回来了,一次比一次多,一次比一次沉重,有时会担忧,我能够承受的极限究竟在哪里,走到了极限,我又将要成为什么。

直到很久以后,我还在陈染和这个世界之间左右徘徊,经常以惶惑不安的姿态,面对生活和生命的变化与灰色,他给了我痛苦,也给了我更宽广的眼界,他告诉了我"大",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状态,但,比起这些,我怀念的,却常常是那一小点我再见他时,无牵无挂生病喝汤的时光。

容姐每个礼拜天都到我家吃饭,曾经对于我,那是一件亲人给的快乐的事情,可是,这次再见她,我却被连自己都憎恶的情感填满了,觉得无比浮躁,内心失去一贯追求的平静。

为什么我奉为洁净精神世界的象征,会带来如此低劣恶心的东西呢?

她一如往昔的到我房间聊天,随意的倒在床上,我却拘谨的趴在写字台前,依靠着课本才能假装低头而不把复杂的目光暴露在外面。

“亭亭,你说陈染怎么样?”容姐举着杂志突然问我。

“不知道,不了解。”

“感觉啊,那天不是带你去吃饭了吗?”

那天我好象个小孩子,跟在他们后面,不说话,傻笑,卑微的无以复加。

“我觉得他挺好,和别人不一样。你知道嘛,第一眼看见陈染我就知道他和别人不一样…”她并没有等回答,更像自言自语。

“又有什么不一样?”把我数学书往后翻了几页,又翻回去

“总之就是特好玩,和他在一起觉得什么都特好玩,以前看重的什么东西都不重要了,哎呀,跟你说不清楚,知道嘛,他唱歌好听死了。”

“哦。”

“反正我就是要把他追到手,陈染是你姐夫啦。”她露出洁白的贝齿,露出了美丽的笑容,黑色的头发像公主那般的散落,我看了一眼,愣愣的:“你们不是在一起嘛。”

“他和很多人都在一起啊,反正我绝不让他跟我这嗅蜜,我要让他爱我,我要让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他喜欢我。”

笑笑,拿着笔,无意识的画下一个公式:“那你加油喽。”

她惊奇的小声叫了下,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我听陈染说这书来着,你也有啊。”

心里蓦然慌了,看着容姐走向书架,走向《晃晃悠悠》,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自从九江回来,就再没碰过它。它被抽出来了——我喉咙发紧,脑子里嗡嗡的响的刺耳,手用力的几乎让笔穿过骨头——“小容,过来下!”

我妈在门外喊了句,容姐停下已经讲书皮翻开一半的手,把它放在桌上并一边走了出去。

几乎是没有想的,我飞快的把相片拿出来又翻到扉页,撕下电话号码,把书扔回原位。容姐再进来,已经穿上了大衣:“婷婷,我爸有事叫我回去,你学习吧,啊。”说着和上了门,转眼又开开:“对了,把那书借我看看。”

门又关上时,我失神了

过了很久,松开手,书页已经湿透,屋里安静的只有闹钟的滴答声。我凭着感觉把相片包在书页里,藏在课本下,把脸贴在课本上,又马上把身子直起来,想抓住什么,手空空的,失去了力气。

我无法忍受自己认为丑恶的东西,容姐拿走晃晃悠悠的晚上,留下了一屋子可怕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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