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煎心(4)【CP完结】

作者: 一只蛋卷 阅读记录

谢恒临命轿子走的慢些,一路也好体察民情。宁如许看着马车外沉默许久,终于忍无可忍跳下车去,要把随身的碎银与铜钱发放给这些灾民。

谢恒临发现他的意图后正要命人拦住他,谁知附近乞讨的百姓反应极快,一拥而上将宁国府的公子团团围住,抢夺起钱袋。

众人为了钱袋厮打起来,宁如许躲闪不及,被人群推搡着倒在了地上。

整个过程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谢恒临忙命侍卫将宁如许救起。到了轿子里,宁如许头发散乱,衣衫不整,好不容易回过神,才发现腰带上的两块玉佩也被人趁乱揪走了。

“霜儿,我的玉佩也丢了,你让人给我寻……”话音未落,宁如许顺着谢恒临的目光看向轿外,吞了口唾沫。

只见附近无数灾民如潮水般涌来,如同滚雪球般,越来越多的人为了钱袋子打得头破血流,有人拿着锄头,有人拿着长刀,哀鸣声此起彼伏,人群之中有小孩跌倒在地抱着头嚎啕大哭,而父母不知所踪。

“殿下,人太多了,我们控制不住,还是先逃离这里。”护送他的将军飞羽果断道。

“把那个孩子救起来,快把孩子救起来……”眼看有人快要踩到那孩子,谢恒临失声叫道。

有暗卫立马飞身而去,指尖要摸到孩子的一瞬,只听见一声火枪枪响划破长空,众人吓得抱头鼠窜,暗卫抱着孩子往旁边一滚,躲过杂乱脚步。

立马有大批守城士兵赶来,将动乱中心层层包围。

谢恒临仰头去寻开枪之人,只见屋檐上站着的,举着火枪的那人身姿挺拔,气宇不凡,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气与威严。而束起的发丝漆黑如墨,垂在白衣上,眉目俊朗,又仿佛只是一介书生。

谢恒临怔了半晌,心跳如擂鼓。

因为那人,正是他千方百计躲了数年的江逾白。

“臣楚州知府江逾白,参见太子殿下。”

平息了城中混乱,一行人进了知府宅邸,江逾白带领几个当地官员跪下行礼。

江逾白不是去岭南了,什么时候成了楚州知府?

谢恒临万没想到在这里会见到他,心里一点准备也没有,只能强装镇定,示意免礼,请他们坐下说话。

一开始几人还拘着,茶盏换了两遍,有耐不住性子的官员开始便叫苦不迭,说宣州那边来的流民愈来愈多,原本尚可安置,现下人已多到无法控制。知府大人带头让官员们出银子每日施粥,还建了暂时遮蔽风雨的棚子,但仍然有心术不正之人干些打家劫舍之事,为祸本地,百姓怨声载道。

谢恒临听着官员七嘴八舌汇报,假意专心,实则实在无法忽视江逾白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江逾白还活着。太好了。这个念头冒出来时,谢恒临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想要江逾白活着,哪怕不属于自己也没关系,不在自己身边也没关系,只要他活着。

无心分辨那目光到底是什么意味,谢恒临只觉心中慌乱。想离开这里。但同时他又不可抑止地想看江逾白,想看看他这些年有多少变化,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下官听闻宣州人畜死伤无数,若是不及时将尸首掩埋,怕是水患尚未平,疫情便起来了。”一个官员摸着胡须唉声叹气。

谢恒临点点头,稳住心神问:“现下宣州水势如何?”

“殿下想听真的,还是想听假的?”江逾白手里一把折扇展开又合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谢恒临皱眉。

“殿下有所不知……”旁边一老县官忧心忡忡,颤巍巍道:“宣州知府手眼通天,不是我等敢枉议的……”

“本宫当朝太子,还怕他通天不通天?大人有话不妨直说。”谢恒临冷哼一声,想听听这宣州知府到底怎样为害一方,使得旁人竟如此敢怒不敢言。

谁知这时,江逾白给那老县官使了眼色,对谢恒临道:“殿下一路舟车劳顿,还是先歇息吧。下官命人备了酒菜,还要劳烦殿下移步品尝。”

“外头百姓还在忍饥挨饿露宿街头,你身为知府竟有心思吃喝!莫非连江大人也惧怕这位宣州知府?”谢恒临厉声问道。

他说得义正言辞,其实只是平白被江逾白看了一个时辰,看得一股无名火无处发泄。

虽说在座官员连同一旁侍卫丫鬟皆时不时在看他,江逾白不看他才奇怪,可他就是觉得只有那一人目光逼得他坐立难安。

谁知话音刚落,众人皆吓得不敢出声时,他肚子竟“咕”地叫了一声。

宁如许本是犯了错在一旁内疚,听到后没忍住笑出了声。随后屋子里众人面部扭曲。而江逾白用折扇掩住弯起的嘴角,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笑着看他。

“殿下年纪小,不扛饿,还是早些吃饭吧。”一旁的飞羽将军也劝道。谢恒临只好站起身,往饭厅走去。

入了座谢恒临发现这饭菜着实简陋。一大半都是素菜,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野菜。不过他与江逾白还有宁如许和飞羽坐的这桌尚有荤腥,旁边两桌其他官员所用餐食,一水儿的素菜。

内侍拿银针试了毒,谢恒临才拿起筷子。

他对菜色没什么要求,吃多了山珍海味吃吃野菜也别有一番风味。

“霜儿你尝尝这个。”宁如许吃着吃着,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这道菜看起来是用谷物的皮搅拌野菜再上锅蒸熟的。一坨放在盘子里,十分朴素,口感却意外的很软和。

吃到半饱,谢恒临摸摸肚子,正要再将筷子伸出去,却见江逾白一直看着他吃,自己没动几下筷子。

谢恒临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上辈子下毒之事仍有些犯怵,开口问:“江大人为何不吃?”

“中午吃得晚,现在还不饿。”江逾白答。

谢恒临往外一看,可不是,这离太阳落山都还有一些时间。

”待会儿下官陪殿下去粥棚看看吧?”江逾白忽然道。

谢恒临点点头,又吃了一筷子野菜。

用罢饭,四人往街上走去。正是伏月里,一路从京城到楚州,谢恒临自觉习惯了炎热,此时原本晴朗的天色看起来阴沉沉,像是要下雨了,街道上无比闷热,如同蒸笼般让谢恒临汗流浃背,有些狼狈。

江逾白展开扇子,帮他扇了起来。

谢恒临先是一愣,周到到他差点以为身边之人是前世那个江逾白了。随后才明白,江大人怕只是想攀附自己,讨好自己,顿时不快起来,冷哼了一声,干脆在旁边小摊上买了三把扇子,递给宁如许和飞羽一人一把。

“大人方才为何阻止那位老者?难道当真是惧怕?”谢恒临自己扇着扇子,他扇得力气大,风把发丝吹得凌乱。

江逾白走在前面引路,侧身说话时微微低着头,胸膛几乎要碰到他身体。谢恒临不合时宜地怀念起江逾白的拥抱来。

“屋子里人多,那老县官一时情急,他若真是说了,难保会招来杀身之祸。”

谢恒临噎了一下。

江逾白继续道:“据说这宣州知府与朝廷重臣来往密切,有数位大官护着,欺上瞒下之事数不胜数。就拿这次水患来说,一是那红山堰粗制滥造,偷工减料,几年来每逢夏季便多次漏水。二是他贿赂朝廷来的巡抚等人,得了拨款无数,却只盖了几间破棚子。”

谢恒临脸色阴沉起来,他就说这事怪异,从舆图上来看,宣州地势虽复杂,却不至于只能束手无策等水患自动过去。

原来是这宣州知府是想靠天灾发财。

一路说着,几人到了粥棚前。

百姓排了四列长队,四个施粥的大汉忙得一头汗。

谢恒临是微服私访,除了几个官员没人认识他。百姓见知府大人过来,纷纷行礼,言辞中尽是感激。

一妇女拿着两只破碗,请盛粥的大汉给她多装一碗,因为同村的小叔子本是逃灾去了方城,今日早上却又赶来楚州,说是因方城无人布粥,县官均对灾民不管不顾,致使饥亡灾民无数,只好又一路跋涉来了楚州。路途遥远,小叔子脚上都是水泡,实在走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