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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出一个太上皇(上+下)(22)

作者: 纹艺 阅读记录

诚王的咳嗽得气断断续续,呼吸艰难,他扒着石桌边缘的手青筋突起,弓着身跪坐在寒气逼人的地上,双肩剧烈地抖动着。这哪里还是那个气宇轩昂、英姿飒爽的诚王殿下,简直就是个潦倒落魄的流浪汉。

苏然走到他的身边,搁下食盒,用力地将他从地上拽起,轻轻顺着他的背,直至他平静下来。

「冷酒入腹伤身,吃一个包子垫垫胃吧。」取出一个热乎乎的包子,递到他的眼前。

他失神地望着包子,睫毛微闪,苏然甚至以为下一刻就要滴下泪来,但他什么也没有做,依旧呆呆地站着,眼睛因为剧烈咳嗽而有些湿润。

苏然叹了一口气,将包子一掰两半,一半递到他的唇边等着,另一半自顾自地吃了起来,嘴巴里塞得满满的,嚼得吧唧吧唧,嘟囔道:「味道很好,趁热吃。」

看着苏然吃地津津有味的样子,似乎也引起了久违的食欲,他接过另一半,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苏然见状鼓着嘴眯眼一笑,更加狼吞虎咽地吃着,三两下就吞下了自己的那一份,却被噎得嗓子痛。

「额,噎坏我了,借酒一口,」不待诚王有所回应,便举起酒壶悬空倒了一小口,辛辣的味道直钻进她的胃里,舌头都被辣得发麻,「这酒真烈!」我靠!

苏然苦着脸,用袖子擦了擦嘴,哈气吐舌,诚王看着她这番逗趣的动作,神色稍稍恢复了清明,摇头笑了笑:「你这哪里还有大家闺秀的模样。」

苏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又露了本性,尴尬地收了手,捏着袖子遮住嘴巴,急急补救:「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诚王嘴角上翘,不置可否,只专注地吃起了手里的包子,细嚼慢咽地吃完后还意犹未尽,伸手便要去拿另一只,苏然一掌拍开了他的手,迅速盖起了食盒:「不能吃了,剩下的我要带回去给晴枝她们。」

这还是第一次被人直截了当地拒绝,诚王有些灿灿地收回了手,双手紧紧交握着负在身后,若有所思地盯着苏然看了一会儿。

这个女孩还不及他的肩膀高,身上却有谜一般的气质,灵动的眸子里闪着亮晶晶的光,说话做事没有章法,常常出人意料,却又很善解人意,就像今晚她什么也没问他,却似乎能懂得他的抑郁烦闷。

此刻苏然的脑袋里却没拐这么多弯儿,只想快快打发了他,见他已经恢复了七八分神采,正要行礼告辞。

「我送你过去吧,最近府里有些乱。」说罢抬脚便走,行了几步见后面没有动静,便停了下来,转过身等着还站在原地的苏然。

好意难却,苏然「哦」了一声,抱着食盒跟了上来。

「何素娥被关在你那里,一切可好?」

这是想听她说好还是不好呢?

「很安分,我让丫头们照顾好她的衣食起居。」

「何家应该不会善罢甘休的,最近都警醒些。」

「嗯。」

「胡海之前鼓动马贼来犯,造成了不少麻烦,不过我们已经逮到了他的小儿子,以他为诱饵,想来这几天就会现身了,这次就来个瓮中捉鳖。」

「小儿子?」

「嗯,就是那晚跟着何素娥的仆人,个头小小的。」

原来是他。

这么看来,胡海家原本是打算兵分三路行事的,虽不知他们具体有什么阴谋,但显然已经被诚王挫败了,并且还抓住了他的小儿子,俘虏了何家的女儿,实在是重重挫伤了对方的锐气,这次交锋,诚王算是大胜。

 短短的一截路很快就走到头了,诚王站在月洞门外,目送着苏然进了屋,只见绿湾小筑顿时热闹了起来,断断续续地传出了一些愉悦的笑闹声,他久久伫立在黑暗中,看着灯火通明的小楼变得生机勃勃,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心情也跟着变得轻松了许多。

阴郁的房间内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朱漆的案桌上焚烧着香炉,袅袅青烟婉转地升起散开。

屋子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湿哒哒的头发贴在脸上,青肿的脸高高隆起,猩红的血水顺着歪裂的嘴唇滴下。

房门被推开,阳光涌入,他如受惊般抽搐了一下,勉强睁开了肿成一条缝的眼睛。

诚王逆着光,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拉开案桌后的太师椅,撩起衣袍落座,静静地盯着地上的人。

从小在王府做事的他,自然清楚这位王爷的雷霆手段,几天来的折磨已经让他的身心憔悴不堪,仅凭着一丝信念强撑着,如今被诚王这样默默地瞧着,焦躁、恐惧和慌乱被无限地放大,心里的防线已经逼近崩溃的边缘。

「你自小聪慧,能文能武,在所有家仆中,最是出类拔萃,」诚王手肘撑在案桌上,双手交握靠近唇边,悠悠地开了口,「本王原想开个恩,待你弱冠之年,帮你脱去贱籍,出府后考取功名也好,自立家产也好,总不至于埋没了你的才华,只可惜……」

窝在地上的人几不可见地攒紧了手,赤着的脚背紧紧弓起,诚王遮在双手下面的唇角轻轻一翘,接着说道:「本王也知道,你并不认同你的父兄,他们太愚忠,一心为何家出生入死,赴汤蹈火,而你只想护住家人平安,你母亲一定很心疼你现在的模样。」

那少年听见提到自己的母亲,鼻尖一酸,一滴泪晃荡在布满血丝的眼眶里。

诚王离开座位,走到少年跟前蹲下,轻柔地将他扶起,解开锁住他的镣铐,语气诚挚地说道:「只要你说出藏粮的地点,本王便既往不咎,还可以安排你们全家隐世避难,摆脱何家的追究,如何?」

那少年僵直着身体,呼吸渐渐加重,眼神似是有些闪烁,但是一盏茶过去,他却什么也没有表示。

「你如此顽固,也怨不得他人了,既然你们兄弟二人亲厚,就让他为你的不识抬举承担后果罢,」他从袖带中掏出一枚黄玉印章,不经意地在那少年面前晃了晃,见他猝然睁大了眼睛,掐准时间点,转过头对门外大声说道:「去把胡炽的双手剁了!」

「不!」那少年嘶吼了一声,揪住诚王的袖口,激动地牙齿打颤,「放过我哥!我说!我都说……」

苏然喝下一整碗甜豆汤,满足地摸摸肚皮,看看不远处在炕上玩得兴高采烈的小世子,一时兴起跑去逗弄他,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抢了他的布老虎,看他小嘴一撇要哭的模样,哈哈大笑起来。

晴枝赶忙抢过玩偶塞进小世子的怀里,点点苏然的额头,啰嗦道:「多大了,还跟个奶娃过不去。」

芳杏抱起小世子,轻轻颠了颠哄了起来,灵芝拿着小碗,往小世子的嘴里塞米糊糊。

正在一团热闹之时,门板被敲响了,门外传来夏公公的声音:「姑娘,殿下请姑娘开个门,不知方便与否。」

屋内众人互相傻望了一会儿,真是稀客,这是诚王在苏然住进来后,第一次踏足绿湾小筑。

苏然亲自前去开了门,一阵寒风灌进,冷的她缩起脖子,对外面的人道:「天儿太冷了,快快进来。」

屋内的丫鬟们早已恭敬地站成一排,整齐地行了礼,苏然这才想起礼节这回事,匆匆忙忙地补了一个礼。

诚王并没在意,他看着芳杏和灵芝二人,直入主题道:「正好你们俩也在这,本王问你们,王妃临终前可曾交付给你们什么东西?」

那两人对视了一眼,低下头,也不敢有所隐瞒:「交给奴婢们一个匣子,里面都是娘娘的陪嫁契据,说是留给小世子的。」

「那匣子何在?」

「由奴婢收着的,奴婢去取来。」灵芝答毕,福了一礼去拿东西了。

不知道诚王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苏然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两眼,见他的视线移了过来,又一本正经地站好,眼观鼻鼻观心。

片刻后灵芝拿来一只黑漆描金的木匣,样式十分精美,诚王接了过来,掰开搭扣打开,里面装着几张文契,还有两把串在带子上的钥匙,诚王将那串钥匙取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