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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出一个太上皇(上+下)(95)

作者: 纹艺 阅读记录

「有钱能使鬼推磨,多出些银子就是。」

「可是……」周荣发愈加犯难,低着头踌躇不已,苏然见他这副样子,就知道他们恐怕已经囊中羞涩了。

这一路走来她也受了不少照顾,这么一些小钱她还是拿得出的,于是她把腰带上的钱袋子解了下来,交给了周荣发,周荣发明白她的意思,羞得连连后退。

「就当是我借给你的,等你手头宽裕了再还来。」

周荣发听见这话也不再推辞了,红着脸接了下来。

一辆小车只多塞进了四个人,英大娘和两个小儿子是重点优待对象,栓子叔则要随行保护他们,其他人则落了单。苏然把手中的包袱放进车中,对他们嘱咐道:「到下一个村子只需大半日时间,你们先在那里落脚,待我们汇合了再从长计议。别不舍得花钱,大娘和小弟的身子要紧。」

栓子叔愧疚地点点头,眼神都不敢和苏然对上,他大概觉得苏然出了钱却让她留下来是一件不太厚道的事,因此心里产生了不小的负担。

不过苏然倒没什么想法,没有英大娘随行,他们赶路还能快些,何况她正暗自庆幸不用回到凌州城呢。

将骡车送走之后,苏然感到了一身轻松,剩下的人身体都不错,赶路明显快多了。周荣发身强力壮不必多说,苏然有过更艰苦的逃难经历,这些脚程对她来说也不值一提,霍东云虽然是长辈,但这些年走南闯北的经历使他练就了极强的适应能力,于是三人一路说说笑笑,到也自得其乐。

可是这份轻松并未持续多久,就在天刚擦黑之时,他们的身后猝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夹杂着混乱嘈杂的马蹄声,苏然惊愕地一回头,只见大批难民蜂拥而来,其身后竟然是一大片骑兵模样的人,手拿着刀剑策马狂奔。

「糟了,战场转移到这里了!」经验丰富的霍东云一眼就瞧出了真相,惊恐地叫出了声。

苏然大骇,急忙压低了斗笠沿,窜梭在人流中,艰难地避开四周混乱的撞碰。可是一不小心,就被人踩住了脚后跟,脚下一绊,重心不稳,跌坐在地上,瞬时有几人从她的胳膊上踩了过去,这几下疼的她脑门上立即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待刚要爬起来,又被一人踩在了背上,再次跌了回去。

苏然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脏话,问候了那人全家,心里却开始慌了,再这么下去要被人踩死了,这年头发生踩踏事件可没有保险。她只好在混乱中勉强护着头,一只只脚从她身上踏过,疼得她龇牙咧嘴,在正准备躲到春草园去的时刻,背后突然伏上一只温暖的胸膛。

周荣发咬着牙护住了她,用自己的身躯抵挡着身后的踩踏,苏然不禁心里一暖,难得还有一个人愿意在这么危险的时刻保护她。

苏然一回头,他们二人一对视,极有默契地相互扶持着,顶住了身后的人潮站了起来。苏然的后背上印着不少脚印,浑身酸疼的厉害,周荣发的嘴角破了一个口子,头发上也沾上了泥巴。

可是,几乎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后面的战马猛然逼至眼前,马蹄高高扬起,眼看就要踏到他们身上……电光火石之间,苏然猛地一推,把周荣发推了出去,自己则靠反作用力滚向相反的方向,咕噜噜两下便滚到了路边草丛里。

借着半人高的杂草的遮挡,她顺势进入了春草园。

几丈远外的诚王骑在马背上,惊异地看着前面一人滚了出去,那身影太过熟悉,他愣愣地连眼睛也不敢眨一下,举在空中的手僵直地握着剑柄,硬生生地顿住了。

 就是这一瞬间的分神,立刻给了敌人可乘之机,背后传来一声剧痛,握着剑的手拼尽全力往后挥去,直接砍下了偷袭者的头颅,可是一杆长枪插进了他的背中,殷红的血水顺着他的铠甲流了下来。

跟在他后面的杨铮大喝一声,快马加鞭奔了过去,赶在诚王倒地之前扶住了他。出了这一变故,军情立即急转直下,何家军眼看敌营主帅重伤,立马士气高涨,步步紧逼。杨铮身上也多处挂了彩,手腕渐渐乏力,最后在十几名死士的拼死相护之下,才杀出重围,狂奔而去。

凌州城内,守在城门的士兵眼见帅旗已倒,上百名铁骨铮铮的汉子,竟然全都泪流满面,泣不成声,这是他们第一次尝到失败的苦涩,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城门外,几万名何家军缓缓挺进,他们以胜利者的姿态昂首阔步的走来,「嚯嚯」的呐喊声朝四方唱响,向世人宣告着:凌州城破了!铁血王的神话破了!

留在城内的几百名士兵手举火把,站在一垛垛高凸的谷堆旁边,仰望星空,默默唱起了流传在军中的歌谣,下一瞬间,所有人都对着天空扔出了火把,如烟花般绚烂的火光,顿时将储粮仓烧成了一片火海。

「绝不能让敌人得到一粒种子!」王爷在出征前对他们吩咐道,而这句话,也许就是他们听到殿下说的最后一句话了。是以他们用这样极端的方式完成了任务。

前方的城门已经传来沉重的撞击声,城墙上的弟兄还在奋力抵抗,箭羽漫天飞舞,热油、滚石轮番上场,即使螳臂当车,为了心中的信念和神圣的职责,也要誓死守卫家园。

深情凛然的士兵们手握长弓,齐齐对准了城门口,在在冲天火光的映衬下,如雕像一般,孤独地矗立在星空之下。

三个月后。

新皇在京城盛大登基,四方朝贺,普天同庆。

凌州城也渐渐恢复了平静,只是没有了诚王的城池,再也不复当日的繁华。苏然游走在破败的城市中间,眼看着当地的居民一批批迁出,商铺一家家关闭,这座原本拥有数十万人的大都会,最终退化的只剩下不到十万人。

苏然留了下来,买了一处小房产,安静地住了下来,她也不清楚自己在执着什么,也许是怀念当初生活在这里的时光,也许是想为这座苍凉的城市尽一份微薄的力量,也许是……还心怀期待。

诚王已经命丧黄泉的消息,这几日传得沸沸扬扬,可是她一个字都不信,也不愿相信。

日复一日,东升西落,她守着新仓街的那座小四合院,关闭了铺子,褪去了浮华,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大门外突然想起一阵敲锣打鼓声,沉寂了许久的凌州城突然热闹了起来,苏然打开大门,循声望去。

一名大汉手拿铜锣,兴奋地挥舞着手中的木槌,眉飞色舞道:「各位街坊听我一言,传闻新塞北王与朝廷互通了牒文,咱凌州城的互市又要重新开启咯!」

互市是利于边疆稳定的举措,新皇只要不是傻子,迟早会颁布这条政令的,只是如今的凌州城已经大不如前,只怕就算开通了互市,也恢复不了当年的盛况了。

苏然并未放在心上,漠然地关上了门,继续坐在院子里发呆,阳光渐渐西斜,当夕阳的最后一丝光线隐没在云层之中,天空顿时暗了下来,苏然这才惊觉,她竟然空着脑袋干坐了一个下午。

一阵胆寒的空虚感突然侵袭而来,一寸寸啃噬着她的心,恶心的感觉泛起,她觉得自己仿佛已经陷入了崩溃的边缘。干呕了两声后,她踉踉跄跄地跑回了屋里,黑幽幽的屋舍让人惧怕,她一刻不停地爬上了床,裹紧了被子闭上眼睛,数着数儿强迫自己入睡。

岁月荏苒,光阴似箭,又是一个草长莺飞的季节,百花冒出了花骨朵儿,郊外的绿茵地也是一片郁郁青青。

一转眼,苏然来到凌州城已经近半年了,也意志消沉了半年,整日里都懒洋洋的,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春草园就被荒废了许久,里面的果树杂乱无章的疯长着,藤蔓枝条缠绕在一起,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即便如此,苏然也懒得去打理。

不过坐吃山空的日子总有尽头,当她发现钱袋子里只剩下几十文钱的时候,她才终于惊觉,自己过的日子有多糟糕。来到这个世界,也吃过不少苦了,难道这次的坎就过不去了么?她如今这一副死样子,真以为天塌下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