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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学掌家(卷一~卷六)(181)

作者: 白糖罂 阅读记录

尤则旭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了,孟君淮也没法子,重重一叹:「你进宫谢罪去!」

「殿下……」尤则旭慌了一瞬,继而目光从慌乱中平稳下来,同时也黯淡下来,「是。」

孟君淮忍了忍气,又一喟:「罢了,我带你去。」

他是想保尤则旭的命,然则这话一出,玉引却慌了:「你等等?!」

她诧异地看着他:「养了几日还虚成这样,就是因为路上颠簸,你还想颠簸一趟进宫?!」

她说着目光在二人间一荡,就道:「我带他去,不行的话再请上兄长。」

「还是我去吧。」孟君淮撑身要下床,「你兄长在忙别的事,让你应付这个不合规矩。」

「那我带你的世子去!」玉引脱口便道。

孟君淮:「……」

他好笑地看着她,然而她却是认真的:「你养好之前哪儿都别去。进了宫我少说话就是了,让他自己说。」

「……我的伤没那么重。」

「那也不行。」玉引瞪他,「就这么着了。珊瑚,备马车去;阿祚快用膳,午后母妃带你进宫。」

珊瑚应了声「是」,阿祚乖乖应了声好。孟君淮想了想,也没再跟她争——她这么执着,再争下去听着就像打情骂俏了。当着尤则旭的面,不合适。

于是几人用过膳后,小歇了一刻,就上了进宫的马车。

这事上,玉引怕孟君淮再伤到自然是真,不过除此之外,她也有那么点私心——哥哥不是收了尤则旭当徒弟吗?这是为了让尤侧妃消停。而她在想,自己如若能同尤则旭亲近一点也是好的,毕竟尤则旭在锦衣卫,现在虽只是个总旗,但日后的官位理应不会低。那万一尤侧妃再鬼使神差地冒一回野心怎么办?毫无威胁也令人心烦啊!

如若那时尤则旭能帮着她与阿祚这边,或者能因抹不开情面而两边都不帮,那就好了。

玉引存着这么点「精打细算」的念头,想有意地笼络一下尤则旭。然则上马车待了一会儿之后,她反倒不太顾得上这念头了。

第三十一章

她发现尤则旭其实也就是个大一些的孩子。

路上是她带阿祚坐着马车,尤则旭自己骑马。她揭开帘子看了几回,其中至少有一半时间看见他边驭马边抹眼泪。想想也是,这么大的事,指不定一会儿皇上怎么发落。尤则旭今年才十七,说一点不怕那肯定是假的,左不过就是方才当着人不愿意显露出来。

于是在宫门口下了马车后,玉引便温声哄了他几句:「你别怕,殿下不让你自己进宫,就是想帮你挡一挡这事儿,我自也会帮你说说话的。皇上要罚你,咱就认罚。但要说为这个把命丢了,那不至于。」

在玉引看来,尤则旭这事错归错,但说是死罪绝对不至于。归根结底,他是为了避个孩子——要是真不管不顾地冲过去把那孩子撞死了,惹上人命那也是事儿。在这一环上他情有可原,至于后面因为疏忽忘了当场检查丢没丢东西……那就只能乖乖认罪了。

尤则旭点点头,声音发虚。默了会儿,鼓起勇气道:「王妃,您能不能……能不能帮我跟师父说说好话?我怕他知道这事就不肯再教我了,别的我都不怕!」

居然是怕这个?!

玉引禁不住一笑,知道自家哥哥的脾性,便也并不担忧地答应下来。

而后三人一道往乾清宫走,阿祚边走边仰头望着尤则旭,像模像样地劝他说:「你别哭,你弄丢了东西,但是为了救人,皇伯伯不会生气的!」

阿祚听姐姐说过皇伯伯的事。姐姐说,要不是皇伯伯亲自发话,他们就得吃一年的素。

吃那几天素的感觉阿祚到现在都铭记在心,连吃一年简直不敢想。

所以打从那会儿开始,阿祚心里就认定:皇伯伯是个大好人!

乾清宫门口,宦官禀过之后请他们进殿。三人进殿门后见了礼,皇帝命免礼,瞧瞧尤则旭一身飞鱼服,又见玉引这外命妇……还带着孩子同来,便有些疑惑:「这是为公事还是私事?」

「公事。王爷伤着不便进宫,妾身便与世子带他同来。」玉引欠了欠身,便一睇尤则旭,示意他自己说。

尤则旭硬着头皮说始末,声音孤单地在殿中响着,也往偏殿传。

偏殿里,正听哥哥说功课的端柔公主突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皇长子一愣:「怎么?」

孟瑜婧指了指外头:「这声音我听着耳熟,是个锦衣卫的总旗……好像犯事儿了?」

孟时衸也侧耳听听,便闻外面说话的人将避孩子的事一笔揭过,下来就在细说怎么发现东西丢了、怎么回去找有没找着了。

孟时衸的头一个反应是——这人不聪明。

这么「实诚」地只说错处,不是往死里坑自己么?

目光拉回来,却见妹妹含笑的神色有点……不对劲?

她坐在他榻边的绣墩上,胳膊肘便支在榻上,手托着腮,含笑听外面的声音的样子显然很出神,因为连目光都变得有点迷离了。

「瑜婧?」皇长子在她眼前晃了晃手,瑜婧猛地回神,他一笑,「怎么了你?这一脸春心萌动。」

「说什么呢!」瑜婧面含薄怒地一推他,下一瞬却红了脸,少女心事暴露无遗。

然则孟时衸还没来得及拿她再寻两句开心,灌进殿中的一句怒斥便让她的羞赧荡然无存!

「来人,拖出去杖六十,押入诏狱着大理寺问罪!」

正殿中,玉引大惊,刚道了句「皇上息怒」,侍卫便已进了殿,一左一右将尤则旭一押,就往外去。

玉引忙跪道:「皇上息怒,这事他……也是无心之失,求皇上给个机会,让他戴罪立功……」

「戴罪立功。」皇帝冷睇着她,一指偏殿,「朕就这一个儿子,现下在病榻上躺着,命数难料!你跟朕说戴罪立功!」

玉引喉中一噎,想到皇长子的病,一时也无言以对。阿祚在旁同样惊了一跳,看看母亲,跑过去一拽皇帝的衣摆:「皇伯伯别生气!」

「没你的事。」皇帝低头一看旁边的小孩,怒色不自觉地消退了点,只寒着脸又道,「朕知道你是以王世子的身份来的,但这事轮不到你插嘴。」

阿祚对他的话半懂半不懂,望着他眨眨眼,就道:「那我不当世子了!皇伯伯能放过尤哥哥吗!」

「阿祚!」玉引忙喝住他,生怕皇帝趁着火气真把他这世子给废了。一叩首道,「皇上,阿祚童言无忌,皇上别当真。」

这一边的话刚说到,外面蓦地响起一声低叫,接下来虽再无喊声,板子落下的闷响却不绝于耳。

玉引下意识地往外看了一眼,依稀能看见尤则旭死命强忍的样子。她心下一掂量,不得不退了一步,道:「皇上,您让大理寺问罪无妨,但这杖六十……只怕生要了他的命,那本丢了的册子里如有什么内容他还记得,可也就此问不出来了!」

她这话说得胆子颇大。

说好听点,那叫为皇帝查漏补缺,说不好听了,那叫威逼利诱!

是以玉引说话间眼睛一眨都不敢眨,见皇帝神色稍稍有那么一松,忙又添道:「他……他和皇长子殿下差不多的岁数,皇上您……」

「父皇,儿臣觉得六婶说的是。」一个年轻而陌生的声音打断了玉引的话,玉引循声一看,侧殿门口的男子一袭青衫,端端正正地一揖,「六婶。」

皇帝就一儿一女,这人自称「儿臣」,身份便再好猜不过。玉引颔了颔首:「殿下。」

皇长子朝身边的宦官递了个眼色,那宦官便先跑出去将外面行刑的喊了停。皇帝淡看着但未阻拦,皇长子上前了几步道:「父皇,六婶说让他戴罪立功并没什么错。若这罪未酿成什么大祸,方才那些板子也就罚得差不多了;若当真酿成大祸……譬如因此误了儿臣性命,您再发落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