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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学掌家(卷一~卷六)(205)

作者: 白糖罂 阅读记录

皇帝一抬手,制止了他的话,「朕没杀她也没废她,就是法外开恩了,你总不能让朕装不知道。」

孟君淮又说:「这事臣弟不要封赏,只求皇兄您……」

「你该得的封赏朕不会收回来,她的事能揭过去,也是看在你的功劳上。」皇帝边说边挑眉睨着他,站起身踱到他面前,眉宇间隐有几分不耐,「得了,知道你舍不得,但你也得体谅体谅朕的难处。」

孟君淮沉默了会儿,还是不甘心,「您看她刚一路颠簸回京……」

「告诉你,还没有过坤宁宫前罚跪还给备个蒲团的呢!」皇帝白了他一眼就往外走,「去看看你侄子去,他说要亲自跟你道谢。」

孟君淮赶忙抓住这机会,「那要是臣弟的侄子不忍心看他婶婶受罚呢?」

皇帝停住脚回头瞪他,「天寒地冻,你要是敢挑唆阿祄带着病到朕这儿来求情,你等着。」

孟君淮顿时语塞,心说,皇兄您这道谢可没诚意啊!

天啊,这是要玉引跪到什麽时候……

事实上,玉引回府比孟君淮早多了。

她跪了约莫一个时辰就回了府,他则不得不又去锦衣卫的两个衙门各走了一趟,和谢继清一道忙至傍晚才得以回去。

回府後,孟君淮一点也没耽搁就去了正院,定睛一瞧,玉引正躺在榻上歇着。

玉引满心就两个字——腿疼!

那三下戒尺倒没什麽,打完过一会儿就缓过来了,她估摸着背上也就是有点青印儿,但跪的那一个时辰真是磨人,没过多久就觉得膝盖上又酸又麻,然後寒气透过蒲团往上窜。

这简直让她怀疑自己老了,从前礼佛,她在佛前一跪大半日都不觉得什麽,现下怎麽就这样了呢?

现下玉引躺在榻上还为这事有点悲愤,反覆跟自己说自己过了年才二十三!

悲愤中,一只手犹豫地摸到她额头上。

玉引吓一跳,猛睁开眼,看到眼前的人一笑,「你回来啦?」

「你没事吧?」孟君淮在榻边坐下。

玉引答说没事,又拽拽他说:「你帮我揉揉腿呗?」

孟君淮神色担忧,「我喊个医女来?」

玉引却摇头,「不用,随便揉揉就得了。」

「我哪有医女懂?别乱来,免得日後落下病根。」他说着就看向赵成瑞要示意他叫人。

玉引一拉他,红着脸,「我让医女揉过了。」

孟君淮滞了会儿,嗤笑出声,被她这猝不及防的撒娇弄得不知道说点什麽好。

他绷住笑意後,拉了张凳子过来面朝着她坐,撩开褶裙、中裤看看她膝头,见肿得并不厉害才敢下手。

孟君淮不轻不重地揉着,玉引闭着眼、抿着笑。

他看着她这样子也想笑,「小尼姑,你没脸没皮啊?」

玉引睁眼白了他一眼,「都老夫老妻了,揉揉腿怎麽了?」

「我不是说这个。」孟君淮一哂,「挨完罚,还这麽一副享受的样子,皇兄知道了又得训我。」

「哈哈。」玉引笑着打了个哈欠,侧首看向琉璃,「去把明婧抱来。」

那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今天气坏她了!

她回来之後,明婧看着她一脸迷茫,明摆着有些想不起她是谁。奶娘指着她说了半天「母妃」,她指着自己说了半天「娘」,又连哄带骗的,明婧才再度跟她亲热起来。

孟君淮离开得更久,明婧肯定更不记得!

果然,明婧被带进屋後清脆地朝她喊了声「娘」,然後看看坐在榻边的男人,小眉头就皱了起来。

孟君淮一看这表情就懂了,咬咬牙把她抱过来,「记不记得我是谁?」

明婧锁着眉,伸手向玉引求助,「娘抱!」

「不行,今晚只有爹能抱你。」孟君淮的手指在她额上一敲,「越大越气人啊你,没满周岁那会儿,爹出去,回来之後你还知道缠着爹玩呢!」

明婧嘴一扁,「呜——」

孟君淮脸一板,「不许哭!」

明婧一咧嘴,「哇——我要娘!」

孟君淮顿时慌乱,维持着生气的神色,又瞪了这小丫头一会儿,溃败地把她交给玉引,「好了好了,不哭,明婧最乖了!明婧,你看娘在这儿!」

躺在床上的玉引颇为无语。

然後整整一晚上,玉引都在听孟君淮痛诉「孩子小时候不记人」、「长大了过不了几年就要自己成家了」的悲惨感想,说得好像他们两个过个几十年就要老无所依了似的。

至於罪魁祸首明婧,早就躺在父母之间闷头大睡了。

第三章

「没心没肺就知道睡!」孟君淮不满地翻身侧躺着,伸手捏明婧的鼻子。

明婧自然而然地张嘴呼吸,他又松开鼻子去捏明婧的嘴。

「啧……你让她好好睡!」玉引嗔怒地一瞪他。

他又一把将明婧搂住,苦着脸念叨,「你姊姊再过几年就要嫁了,你也快了……到时候就剩我和你娘相依为命,你娘她还爱念经,不爱跟我说话。」

玉引又好气又好笑,她哪有那样?

她翻了个白眼,然後想起一件事来。

抱着明婧抒发慈父思念的孟君淮没反应,她推了推他,「忘了问你了,尤则旭呢?和婧说他给家里写了信,然後尤家就差了人来见侧妃,好像是有什麽大事,我怎麽半点都不知道?」

「哦。」孟君淮应了一声,放开明婧,正色道︰「是他自己的事,现下回家去了,让他自己解决吧。」

「回家去了?」玉引一想到尤家的所作所为就皱眉头,「怎麽让他回去了?他的伤还没好呢,好歹在府里把伤养好了再去。」

不然万一再起点争执、再动个手,尤则旭又得吃苦头。

孟君淮神色也有点沉,喟了一声,摇摇头,「要断了念想从来不是容易的事,这孩子想得明白,由着他吧。」

玉引眼底震撼,「他……」她因为心底的猜测而讶异,询问地看向孟君淮。

孟君淮轻轻点了点头。

「唉。」玉引锁眉叹息,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叫来赵成瑞,「你带人去尤家附近守着,注意打听着点,千万别让尤则旭出事。」

她听阿祚他们说过之前尤则旭背上的伤是什麽样的,这回尤家再做出什麽,她也是不意外的,只能尽量设防在先。

城里,尤则旭在外晃了许久才终於下定决心,举步朝尤家走去。

他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麽滋味,可不管是什麽滋味,他都清楚这件事他必须做。

骨折的这番劫难,让他一度低落到极点,也让他想明白了很多事。

那几天他当真是生不如死,或许在外人看来,他只是被王妃开解几句就看开了,但心里的大起大落只有他自己清楚。

胳膊被硬生生踢断之後,他是疼昏过去的,昏过去之前他就有胳膊许是断了的猜测,但最後一个念头是不肯相信。

而後他在疼痛中醒过来,看见胳膊被木板箍着……他的头一个反应就是想解开来看看,自己的伤到底怎麽了?

是杨恩禄阻止了他,说的那句话,让他到现在想起都还会下意识地再冒一阵冷汗。

杨恩禄说:「表公子您别动,大夫费了不少工夫才给您接好,您千万耐住性子静养,有什麽事,吩咐奴才就好。」

这句话,让他在瞬息之间坠入灰暗中。

那时他真的觉得什麽都完了,锦衣卫里从不缺能人,他没有理由留下。可他那麽喜欢在锦衣卫中的日子,只有在那里,他才能活得意气风发。

还有夕珍,他送给她的那匹布,她没有退回来,还写了回信让他好好办差。那时他高兴极了,可他留下这样的伤……

更让他浑身都冒冷汗的,是他在那一刻无比清楚,若他这只手治不好,家里是决计不会再给他好脸色看的。

他好似第一次真正彻底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在家里到底意味着什麽,让他始终还与家中有关系的,并不是亲情,而是他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