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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学掌家(卷一~卷六)(206)

作者: 白糖罂 阅读记录

他想到这一环,又有点不甘,觉得或许是自己太悲观了。

夕珍也说过他消极,在他很担心自己会落下怎样的病根的时候,夕珍坐在他旁边说——

「看,你总是想这些不好的,为什麽不想想好的呢?你本来连命都保不住,是姑母及时想到了法子救你出来。你现在活得好好的,别说落下病根,就是整条胳膊都废了,你不还是赚了?」

他一想,又认为她说的是对的。所以对家里的这件事,他不想再由着自己悲观,也不想没头没脑的哄自己乐观。他想验证一下到底如何,假如家里对他还是关心的,他就放下那些不好的念头;但假如真跟他猜的一样……狠心一些的做法,他也是做得来的。

尤则旭垂着眼走着,在夜色下又想了一路。

他完全是凭着记忆下意识地走,当那道熟悉的大门出现在眼前时,他险些没反应过来。

抬起眼,朱漆的门被灯笼暖黄的光火映着,刺得他的眼睛有些疼。

他凝视着牌匾上的「尤府」二字,举步上前,叩响了门环。

朱漆的大门开了条缝,门内的小厮定睛见是他,一缩脖子,「公子,您回来了……」

「嗯。」尤则旭点了下头。

那小厮却没立刻请他进去,而是说:「您先等等,小的进去回个话。」

这话险些教尤则旭直接冷笑出声。

这是他家,他回家,却弄得像宾客造访一样。

他一拉那小厮,「我之前给家里写过信。你跟我祖父说一声,若他有什麽顾虑,不妨出来说清楚,我就不进门费一趟工夫了。」

小厮躬着身子应了声「是」,便消失在视线里。

尤则旭看看夜色下熟悉的街道,心想着祖父应该是不至於真不叫自己进去的,毕竟他这番回来受伤的事、有封赏的事家里也知道。

「哟,这不是则旭公子吗?」一个声音出现,拉回了他的思绪。

尤则旭定睛一瞧,是同街的邻居赵婶。

赵婶人不坏,就是话多,眼下见了他,她打开了话匣,上前指着他吊在胸前的胳膊说:「怎麽伤着啦,是在锦衣卫办差弄的?」

「是,缉拿犯人的时候不小心伤的。」尤则旭笑道。

赵婶瞅瞅他的飞鱼服,又道:「欸,瞧你这身和上回穿的不一样,这是升官啦?」

尤则旭点点头,「立了点功,便升了等。」

「好事儿啊!」赵婶一下子笑意盛了,想了想又道︰「你这伤可不能大意,好好养着。我家里正在炖鸡汤,等会儿我给你端一碗来!」

她说着转身就往回折,尤则旭想说句「不用」都没来得及。

被这事一打岔,他沉郁的心情好了些,兀自笑了会儿,身後传来一唤——

「公子。」

尤则旭转回身,见那小厮已回到门边,抬眸再看,却是祖父母、父母还有另外几位重要的长辈都出来了。

这阵仗是真不让他进门?

尤则旭心里一滞,颔首,「祖父。」

「则旭!」

尤母没忍住,唤了一声就迎出来,尤老太太眼一横,但尤父好像未有察觉,一言不发地跟着妻子也走了出来。

每个人的神色都被尤则旭看在眼里,他心里冷笑了一阵,一瞥母亲双目泛红的样子,又想哭。

「娘。」他轻松地笑着,「您别哭,我这伤没事,骨头接好了,再养些日子就没事了。」

「回家来养吧。」尤父开了口,「告个假,把伤养好了再说别的。眼下也快过年了,正好……」

一声咳嗽打断了他的话。

三人一齐看过去,尤秉济负手踱步而出。

「老二先别急着把人叫进来。」他瞥了眼儿子,又看向孙子,「我问你几句话。」

尤则旭颔首,「祖父您问。」

「你信里所言是真的?」尤秉济疑惑地看了眼他所穿的飞鱼服,「瞧着分明是升官了,那事还作数?」

尤则旭叹了口气,「大抵是作数的。我伤成这样,在锦衣卫待不久了。逸亲王的意思是,皇上既然有封赏下来,我就再在锦衣卫待一阵子,之後他会寻个由头,为我换个别的差事。」

尤秉济又问:「什麽差事?」

「这个……」尤则旭一顿,「这我没问。王爷近来忙,见一面不易,所以……」

「你当真不是惹得逸亲王不满了?」尤秉济目光凛然。

尤则旭蹙眉看向他,似乎不懂他这话从何说起。

尤秉济踱着步子绕着他,边打量边道:「你这伤不轻,又是办差时所受,锦衣卫此时说不要你,於情於理都不合适;何况皇上亲自行赏,逸亲王按理也不必顾忌留下你这不能办差的会落人口实。可你依旧在锦衣卫混不下去,说,是不是有什麽别的原因?」

尤则旭深吸了口气,回看向祖父,「应是没有,至少我自己没有察觉。」

尤秉济定住脚,面色阴沉地睇着他,「那我再问你,端柔公主中意於你,你却一味拒绝的事,逸亲王可知道?」

尤则旭点了下头,「知道。」

「这就是了。」尤秉济长声一喟,「你要知道,端柔公主可是逸亲王的亲侄女。就是不论这个,她也是当今皇上唯一的公主,你做出这样的事,逸亲王於私可会不计较?於公,他可不怕皇上怪罪?」

「皇上没怪罪过……」尤则旭答道。

第四章

尤秉济陡升怒意,「等怪罪下来那就晚了!你现在还能得封赏,那是看在你这次有功的分上,可锦衣卫不肯留你,你还不懂上面是什麽意思?」

「可是我……」尤则旭蹙着眉头,牙关一咬,「我不能娶端柔公主。」

「呵,现在你就是想去,端柔公主怕是也不肯嫁你了!」尤秉济冷眼看着他的胳膊,「你也别怪我们心狠,逸亲王和当今圣上,都不是我们尤家能得罪得起的。逸亲王要撇清关系给上头看,我们也不得不这麽做!」

尤则旭面色一白,「祖父您……」

「爹!」尤父听不下去了,上前一步道︰「您好歹让孩子把伤养好了再说这话!现下他伤成这样,又是年关将近,天寒地冻的时候,您不让他回家让他去哪儿啊?」

尤秉济没松口,深吸了口气,好像要鼓起多大的勇气似的,「去给他取五两银子来。」然後对尤则旭说:「找个好点儿的客栈住,该请郎中就请郎中。」

尤则旭心里凉得连话都不想应。

尤秉济也没再多言,转身就回屋去了,旁人自也跟着离开。

夜色下,只剩了一家三口沉默着。

「则旭……」尤母抽噎了一声。

尤则旭一把握她的手,「您别哭。」

尤父则叹了口气,「唉,五两银子怎麽够!你等一会儿,爹再给你拿些钱来,好好把这个年过了。」

「不用,我有地方去。」尤则旭一笑,「你们都不用担心,我……不至於那麽惨。不过我想问问,来日我若混出头了,自己在外置宅,爹娘是随我住,还是想留在家里?」

「自然是跟着你去!」尤母一点犹豫都没有。

尤父想了想,则说:「你别急着想这些,自己打拚不是那麽容易的事,负着这个念头,心里更累。」

「好……」尤则旭一时也不好多做解释,只能先应下来。

饶是他一再说不用,尤父还是折回去取了不少钱出来,又说要与他一道去寻住处安顿,尤则旭以别惹祖父不高兴为由将人劝住了。

他先劝着父母回去,才打算离开,再度看看这眼前熟悉的一切,整颗心直往下坠。

本来他心存侥幸地想许是自己太悲观,一经验证,才知所谓的家人当真是这般凉薄。

这个家再也不能回了,而他以後的家、他自己能做主的家……他绝不会让它变成这个样子。

逸亲王府,玉引上午时一问,得知尤家昨晚确实是和尤则旭翻脸了,尤则旭却没有立刻来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