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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学掌家(卷一~卷六)(268)

作者: 白糖罂 阅读记录

「你是二翁主身边的那个侍卫吧?」那个宦官走到他跟前,打量打量他,又瞧瞧眼前这条路,「你要去见王爷?」

谭昱颔首,问他:「可还远么?」

「远倒不远,前头转个弯就到了,但我觉着你现下别去!」那宦官说着撇嘴摇头又叹气,「你是不知道,昨儿个王爷到了后半夜才睡,一直忙着给二翁主挑夫家,还不是你惹的事儿!」

谭昱心弦骤紧。

下一瞬,正打算继续说的宦官被他撑着肩头一借力,转而就见他大步流星地继续往前去了。

……这人到底伤得重不重啊?

宦官神色复杂地皱了皱眉,盯着他的背影又看了会儿,再一叹,也继续走自己的。

书房里,孟君淮正继续为兰婧的事翻着名册,外面传来杨恩禄犹犹豫豫的声音:「爷……」

父子两个一并看去,等了等,才听到杨恩禄续说:「谭昱来了,就是二翁主的那个侍卫。他说……说有要事求见。」

「让他进来。」孟君淮深吸了口气道。

房门很快便被推了开来,谭昱进屋后定了定气,俯身下拜。

「……」孟君淮和阿礼的神色都变得很复杂。

这衣冠不整的……下|身还好,上身就一件中衣。这般看上去倒真像是有要事,可现下是腊月啊,不冷吗!

孟君淮正了正色:「有事起来说。」

「谢殿下。」谭昱复一叩首,想起身却发现使不上力气,他心里稍一慌又沉住,竭力平稳地一字字道:「求殿下别贸然给二翁主定亲,有些事……殿下您不知道。」

孟君淮蹙了下眉头:「你说。」

谭昱定了定气:「翁主她……卑职初见她的时候,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孟君淮没有开口,静等下文。

「最初那时……翁主总有很多顾虑。」谭昱跪在那儿盯着地面,回想起从前不禁笑了一声,「那时她连在我们面前摔碎了只杯子都会紧张。」

孟君淮点点头:「这一年多来,她的性子是转了不少。」

「她才刚开心起来……」谭昱蓦地抬了头,与逸亲王的视线一触,他忽地发现自己似乎并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

他好像只是想让逸亲王知道,兰婧从前都是不开心的,现下才刚刚好转,如若就此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她或许就会落回以前的境地。

第十五章

他想说她至少还有几十年可活,如果一直郁郁寡欢,那会是多么令人绝望的日子……

可在他与逸亲王对视的一刹那,所有的话都被他生生噎住。他猛然意识到这些话从自己口中说出来,是多么可笑。

眼前的人是兰婧的父亲,如若他在意这些,根本就不会草草将兰婧嫁给不喜欢的人。眼下闹到这个地步,证明的无非是在他眼里,名声比兰婧更要紧而已。

孟君淮淡睇着他的沉默,不知道他一下子噎住声是在想什么,等了一等见他仍未继续说,便问了句:「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谭昱怔了怔,苦笑着一喟,「卑职想说殿下既然只是不想翁主与卑职有什么,那何必委屈翁主?把卑职支开就是了。」

孟君淮眉心一跳:「你在想什么?」

谭昱被他问得一栗。

孟君淮起身踱着步子道:「我说要给兰婧寻夫家,你就觉得我会委屈她?那你觉得谁不会让她受委屈,你么?」

他口中愠意明显,谭昱心绪微慌,忙道:「卑职不是这个意思,卑职只是听翁主说……」

「她说只要我饶你一命,她愿意回京就嫁人,我知道。」孟君淮冷睇着他,「那是她在意你罢了。你当我会因为你让亲生女儿受委屈,你以为你是谁?」

「殿下我……」谭昱焦急地想要解释,张了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其实并不是这个意思,但听逸亲王这样说,他自己都恍惚地怀疑自己好像就是这个意思了。

可是……

他真的只是担心逸亲王会答应兰婧的那番话,饶他一命然后就把她嫁了。他只是担心会这样。

「殿下……」谭昱的脸色一分分地发了白,解释的话终究没说出来,他踟蹰了会儿,又一拜,「殿下恕罪。」

「滚。」孟君淮冷声吐了一个字,转身坐回案前,定睛却见谭昱好似想撑身起来又使不上力气。

他无甚好脸色地叫人进来扶他起来,谭昱便就此告退,不过片刻,忽闻外面传来一叠声的惊呼:「哎哎哎……快来人!来人搭把手!」

孟君淮一凛,反应更快些的阿礼先一步冲出门去查看,一眼便见谭昱昏倒在廊下,无知无觉地皱眉咳着,一咳就漫出一口血。

突如其来的变故传到后宅,玉引想都没想就赶去了兰婧的住处,推门就见兰婧果然已经哭成了个泪人儿。

她带着兰婧一道去孟君淮的书房,当着兰婧的面没说什么,把孟君淮拽到了外间:「他都伤成那样了你怎么还罚他……」

「我没罚他……!」孟君淮也觉得很头大,解释说,「我一开始就叫他起来了,但他没起,我没意识到他是起不来。」

玉引:「……」

她侧首瞧了瞧守在内间窄榻边的兰婧,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又问:「他过来是为什么?是不是为兰婧的事?」

「是。」孟君淮应话间一喟,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支着额头不吭声。

他在想是不是自己说的话太刻薄,让谭昱急火攻心了?

他当时听谭昱那样说,心里当真生气,觉着这小子谁啊?在他们父女关系上指手画脚?喝过兰婧做的粥了不起啊……?

可后来静下神想想,他也明白谭昱这不过是关心则乱。

谭昱太担心兰婧会受委屈了,只想着赶紧拦住他,所以带着一身伤就来了,来之前大抵并没有想太多。

再说,他站在为人父的角度自认为绝不能委屈兰婧,但谭昱身为兰婧身边的侍卫,所见的却是他与兰婧相处的时候比与明婧要少得多。

若这般想,谭昱是对兰婧也上了心。否则但凡他多半分顾虑,都不会拼上触怒他的危险来说这些话了。

孟君淮觉得心里烦躁得紧,长声一叹:「这孩子……品行倒是不错。」

品行不错,可无奈摊上了个太低的家世,还命苦又惹了一身伤,弄得他这个亲王都不知道怎么才能提拔他。若不然,他也乐得看兰婧嫁给他的,三五年内他总是会真心实意地待兰婧好,日子久了就算没有年少时这份情谊了,兰婧身为翁主,他也只能捧着她。

「我出去走走,你如是没事,多在这儿等一会儿?」孟君淮向玉引道。

玉引点了点头:「放心吧,我陪着兰婧。」

而后便有两个多时辰没见到孟君淮的身影。夕阳西下时谭昱醒过来,一看清身处何处就慌了神,再一定睛又看见玉引,更加愕然:「王妃……」

在旁看书的玉引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走到榻边压音道:「兰婧打从过来就一直哭,我怕她哭坏,支她给你盯着药去了,就在外头。」

然后在谭昱错愕更深一层的目光中,玉引坐了下来:「你们两个之间……不是兰婧一厢情愿吧?」

她觉得肯定不是。如果是兰婧一厢情愿,谭昱一身伤还来求见就只能理解为「忠心」——那他这忠心程度都够让文人记上一笔了!

但谭昱没承认,他默了一会儿说:「王妃多心了,卑职没有过非分之想,翁主是……一贯心善。」

这话谁信?

玉引心说你是觉得我没经历过这些儿女情长的小心思吗?

她心绪复杂地淡笑了一声未予置评,见谭昱气色尚可,便叫了兰婧进来,由着他们说话。

玉引是觉得不管他们能走到哪一步,现下强压住这份感情都没什么用。倒还不如心平气和地该如何便如何,这样就算过一阵子就要将兰婧嫁与旁人,兰婧心里也能少点遗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