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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学掌家(卷一~卷六)(277)

作者: 白糖罂 阅读记录

他进门时扫了一眼,一眼便看到大厅那端的高台上有七八个姑娘,都穿着鲜亮的嫣红衣裙。她们都跟他差不多大,若在寻常人家,现在正是谈婚论嫁的年纪,她们所面临地却是各方「叫价」。

孟时祺等了一等,一个打扮无甚特殊的清秀男子走了过来,向他一揖:「二爷。」

「怎么样?」孟时祺问,那男子嗓音回话的嗓音纵使压低也还有点尖细:「打听清楚了,起价都是二两银子,中间那个现在叫得最高,五十两了。香盈姑娘现下叫到三十四两。」

那他应该有足够的钱解决这桩事。

孟时祺舒了口气,将五张百两的银票递给他:「直接押二百两上去,余下的若有人加价再添。」

那宦官应了声「是」,转身又冲那高台去了。

孟时祺寻了个空位坐着等。当老鸨一脸惊喜地娇声道出「哟,这哪位大爷眼光这么好,二百两银子要我们香盈啊?」的时候,场下一片哗然。

接着她问有没有再加价的?场下又一片安静。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孟时祺目不转睛地看着,见香盈被两个楼中打杂的彪形大汉「请」上二楼,自己等了等,便也往二楼去。

老鸨由那宦官领着,见到他后立即开始奉承。

一口一个「哎哟,原来是您呐」,一口一个「就知道殷公子您不是个俗人,我们香盈啊,最近学曲儿学得可好了,一会儿您听听」。

孟时祺听得心烦,在离香盈的房门不远时就挥了挥手让她退下。那老鸨也识趣,见状一个字都没多说,一福身告退得恭恭敬敬。

孟时祺走到门前,叩了叩,里面没人应声。

他自行推开门,进屋便见香盈仍是刚才那一身嫣红的衣裙,但头上添了块红盖头,瞧着像民间女子待嫁的模样。

孟时祺明明看不到她的脸,但她这一身装扮已让他有些窒息。他摒着息走过去,还没有离得太近,就听到一声抽噎。

香盈从红盖头下的缝隙里看到那一双黑靴一步步离近时,到底忍不住怕了,怕得要死。

饶是她很清楚自己总会有这一天,此时也敌不过这种恐惧。

那双靴子又往前移了两步,香盈身子一软,几是不受控制地就跪了下去:「这位……爷,您饶了我吧,我……」

「香盈。」熟悉的声音在她耳畔一震,香盈全然懵住,接着,盖在头上的红绸被一把揭开。

眼前豁然开朗,香盈仍懵着,孟时祺有点局促地伸手扶她:「你快起来,起来说。」

「殷公子你……」香盈木讷地被他拽起来,神思缓了缓,明白过来他是出高价的那个人就更慌了,「你是要……」

「你、你别怕……」他按她坐回床边,自己坐到她身边,想说话又不知道说点什么好,沉默了半晌说,「早点睡吧。」

香盈:「……」

「咳。」孟时祺清了声嗓子又看向她,「你吃晚饭了吗?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香盈:「……没吃。」

是真没吃。老鸨为了照顾客人们或许想喝点小酒吃点菜的喜好,晚膳多是不让她们吃的。其实就算没有客人她们也吃不了多少,楼里在这方面克扣得厉害,一是能省则省,二是怕姑娘们发福了不好看。

第二十五章

于是孟时祺推门出去吩咐外头的宦官找人安排酒菜,不过多时菜便上齐,二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会儿,到底是孟时祺先夹了菜:「我吃过了,你多吃。」

他从鱼腹上扯了块没刺的肉搁到香盈碗里,放下筷子又给她盛了碗汤。

香盈只怔怔地看着他,孟时祺被她看得愈发不自在,盛完汤后索性起身离开了桌边:「我去铺床,我睡地上。」

「别啊!」香盈赶紧拽他,「你睡床吧……我睡地上。」

「……」两个人四目相对地傻了一会儿,之后孟时祺红着脸别过头,「要不我睡地,要不都睡床,我保证不动你。」

「那……那就都睡床吧!」香盈磕磕巴巴。

而后她继续去吃东西,孟时祺在旁边看着她等她吃完。简单地洗漱后,两人一起躺到了床上去。

他们从来没有一起睡过觉,当下不禁有些尴尬。沉默的气氛在帐中弥漫了会儿,孟时祺道:「那个……」

香盈「嗯」了一声,他说:「我打听了,你们八大胡同这里可以付够一年的钱不让你再接别的客?」

她又「嗯」了一声。

他侧过头:「你一年需要多少?」

「你别闹。」香盈低头看着被子边缘的花纹,喃喃说,「在八大胡同没有你这么花钱的,你简直排的上头号冤大头。」

她还欠他二百多两银子呢,加上今天的就是四百多。这还不算他打赏上下、叫些酒菜之类的零散开销,若都加起来,五百两大概怎么也是有的了。

五百两银子花出去,他在这儿什么都没干过。

香盈一想这个就心里打颤,总觉得自己不能再欠他更多钱了。她把他看做最好的朋友,很怕这份友情会因为钱的关系逐渐变味。

再说,他也不可能一直这样帮她。他没有赎她出去,是因为他做不到,或许是因为家里的原因,也可能有点别的缘故……她没有细问过,但她知道只要没被赎出去,就早晚还是要接客的。

那早一点、晚一点也没有什么本质区别,何必让他花这么多冤枉钱呢?五百两银子搁在哪儿也不是小数,若让他家里知道他来这种地方,大概也不太好吧。

「你别管我了,八大胡同里这点儿事儿……我比你清楚。」香盈道。

莹月楼不大,没多少传奇故事,但她听过很多其他楼里的故事。

不少贵公子都做过要一直照顾哪个姑娘的承诺啊,可大多慢慢地就厌了、觉得不值了,然后有一天,突然就见不到人了。

香盈不想那样,她觉得那样太令人伤心。于是她宁可直接把他劝住,至少能告诉自己,是她主动不愿意的。

「香盈。」孟时祺翻过身望着她,「你才十三岁啊……别做这种事情,我想办法帮你出去,你还能好好嫁人的。」

「可事实上从这种地方出去的姑娘,嫁人很难的。」香盈哑音一笑,「有的可以换个地方活,可我出了京城哪儿都不认识……在京里,我说我没接过客,谁信啊?」

孟时祺这样一想,一时无话可说。

是啊,这谁信啊。一个在青楼里长大的姑娘,还是被「客人」赎出去的,说没接过客似乎就是个笑话。

「嗯……」他闷了会儿,还是笃然道,「反正你先别接客,听我的,我尽力帮你。」

香盈没有吭声,她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其实有时想想,她甚至会觉得如果没有认识他就好了。

因为她总有些不由自主地依赖他,有他在,她总觉得很多事情可以避开,总会心存侥幸地觉得自己不用沦落到真的卖身。

但事实哪有那么美好,她要干干净净地从这里出去太难了。这份依赖和侥幸,不过是让她活得更难受罢了。

六月底,明婧迎来九岁生辰。两个月后,府里慢慢地开始筹备兰婧的昏礼事宜了。

兰婧是三月初三行的笄礼,按生辰算则是这个月满十五岁。其实应该明年才能完婚,急着筹备,是因为谭昱有点扛不住了。

因为跟皇长子走动密切且名声在棋界大燥的关系,近来逐渐有官宦人家到他家提亲,想把女儿嫁给他……

不管那些人家是真的看中他的才华还是想借此结交皇长子,这份热情都让谭昱的家人应接不暇,他们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完全不知道怎么应对。

于是谭昱就挑了个合适的日子,擦着冷汗求孟君淮:「殿下,您看能不能……先把婚事……提一提?」

孟君淮冷着脸一睃他:「你还催上了?」

谭昱快哭了,解释说不是啊,实在是我家门口每天被堵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