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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娑行(出书版)(25)+番外

作者: 画骨师 阅读记录

但龙君显然误会得厉害。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他蓦地倾身俯就,一双眸子深若潭水亮若辰星,花瓣般柔软湿润的唇贴住我的。初时还带着些许试探,从唇角辗转迂回,我惊得来不及做出反应,却被他认作默许。带着点杏仁清苦的舌尖绵而韧,滑动间将紧闭的齿关撬开,倾掠如火,里里外外不留余地。

我就像那些呆头呆脑没有眼睑的鱼一样,始终睁大眼睛,听着他擂鼓一般的心跳声近在咫尺,唇已被封得严严实实。

再无知的幼女也约莫知道他这是在做什么。在我对风月之事极其有限的常识里,这种情况下最正确的举动,似乎应该是狠狠推开他,再补上一记倾尽全力的耳光,才算是个善始善终。但此时此刻,心头唯剩一片空白恍惚,说不清是不敢还是别的,如果推不动怎么办?要不先推试试看?好容易哆嗦着,将压在龙君胸前的胳膊抽出来,却瞬间他被捏住了腕子,顺其自然往自己肩上一绕,微微低哑的声音贴着耳根道:“放这里。”

这……我彻底傻了眼。虚虚拢着他的肩,无所适从地保持着这个被轻薄的姿势,直到他意犹未尽地停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喃喃道:“你欺负我?”

“这怎么能叫欺负。”

“你占我便宜!”

“你哪里便宜了?”

……”

他突然变态的原因完全没有线索,我不由得想起大垂之前说的龙性本淫……万一他真的兽性大发……我浑身猛然一个激灵,吓得带出了哭腔:“你误会了……”

“那就当我误会了吧。你要实在觉得吃亏,大可以再亲回来,我保证不躲。”

鉴于此龙强词诡辩一向理直气壮,又有主场优势,我顿感讨债无望。什么叫亲回来,还嫌便宜占得不够彻底是怎么。就算再傻的狐狸,也没拎不清到这种程度。

“以前哥哥总说涂山外面都没什么好人,我一直也那么觉得。直到遇见你以后,我才发现,那些全都是好人啊……”

“涂九歌是只睿智的狐狸。”

“你还不放开!”

他眼眸微垂,瞥了瞥身侧黑水翻涌的海沟:“我要是现在放开,你就掉下去了。”

在上古传说里,曾有黄龙为报答一个凡人女子华胥氏的相救之恩,于是在渭水雷泽留下一枚脚印,被那女子外出时踩中,便有了身孕。后来此女生下一个男婴,胞衣却没有裂开,浑然如同生下一卵,使华胥氏极为害怕。本来么,一个大姑娘家未婚有子,生下的又是枚蛋,必然恐惧得很。惊惶无措下,她将孩子弃之东海,谁知此子天生神异,三弃而不死,最终长大成人,就是生于华胥水畔的人王伏羲。

也不管人家姑娘想不想生孩子,需不需要这种报恩方式。莫非他亲我,真的是因为感动于我劝他不要招惹狐帝的“担心”?龙的自以为是,果然从古至今一脉相承。那凡人女子只是踩了一脚龙的脚印,便以未嫁之身怀了龙子,我被他这样那样……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我的天,稍微设想一下,心肝都颤抖成一团,双手捂脸哭问道:“我……我会不会怀孕啊?”

第十六章莲步孤行

龙君显然也被这天马行空的后果唬得一愣,诧异地将我打量一遍,带着几许探究,仿佛在认真考虑,又摸了摸下巴:“你说生孩子?唔……这个发展速度会不会太快了点?不过如果你想的话……”

占便宜在先,装傻在后,仗势欺人也要有个限度。我羞恼交加,连珠炮似的怒气再也压抑不住:“想你个头!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想和龙生孩子了,我好好的一只狐狸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和龙生怪物?龙有什么了不起,既不是飞禽又不是走兽,阴不阴、阳不阳,只能给那些凡人拿去绣成衣裳上的画儿拜来拜去,好大的脸面吗?你就是要表达感激之情,也得问问我愿不愿意吧?!”

与其他灵物不同,龙卵自化生后雌雄一体,修八百岁方成年,以修为高低择人身。后来有一次太玄说漏了嘴,我才知道龙君在选择性别前发生了点不足为外人道的小波折,这波折似乎还和他没有血缘的烛龙妹子离珠有关。于是龙君蹉跎到足足满一千岁时才在灵鹫山前转男身,因此很忌讳旁人拿这一段过往来取笑。

打人不打脸,龙君闻言怫然作色,坚硬的胸膛抵在我身前,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一寸寸越贴越近:“你说谁不阴不阳?我看起来,雄性化得不够明显?还是,你想现在就试一下我究竟是阴还是阳?”

他每靠近一分,我便不由自主往后仰倒一分,试图拉开点微不足道的距离。原本就逼仄的一丁点空隙瞬间便退无可退,身下的珊瑚岛枝丫嶙峋,斜刺里突出来扎在腰后伤处,痛得嘤咛一声,眉头紧皱,几欲呕出心头血。

龙君顿了顿,终于撑住珊瑚往后略退开数寸。我缓过神来,万般委屈地扭过头去不再看他。须臾便感到一只温暖的手掌,正沿着脊骨轻轻抚下。刚要发力推开,他的手已停在那伤处覆着,手指微动,似在探查伤势:“最后一朵轮室被雷火劈伤了。好在伤得不算太重,这裂纹若能好好运气调息,最多花上月余便可弥合。”

得道的灵兽或人体,每具血肉之躯中都暗藏七枚“轮室”,以莲花为形,自天灵盖往下沿脊椎排列。七朵莲花凝聚着元神的精血与气机,一旦这些莲花分崩离析,花瓣枯萎,花根劈裂,即意味着魂魄离散再无所依托,肉身亦随之破碎消亡,生命彻底宣告终结。

我沉默不语,眨了下眼表示知道了。转而侧过身去,紧紧攀着唯一能支撑身体的珊瑚不撒手。

“你是打算扎根在珊瑚上吗?还是先学学怎么用这条尾巴,再耽搁下去,你那耳根子发软的跟班不知要被洋流冲到何方。海底怪物多,要是不巧遇上哪只肚子饿的把他当成点心……”

我沸滚如岩浆的怒火猛地被这句话浇得冷却下来:大垂,大垂现在还生死不明。虽然天劫的危险已经远去,但水中不比陆上,对我等走兽而言是完全陌生的地界,发生什么都有可能。他虽然不是个令人愉悦的伙伴,除了添乱也没什么别的功能,却是流落异乡时身边唯一的陪伴。他是涂山的族人,我决不能不管他。

雷火之伤可以暂且不顾,当务之急是先解决半身不遂的问题。我抽抽搭搭:“龙君大人大量……能不能……帮小狐把人腿变回来……尾巴我实在是……”

他半仰着头不知望向哪里,伸手摸了摸鼻尖:“本来是能的。现在心情不大美妙,恐怕忘了怎么变回来了。”

我耷拉下耳朵,明知于事无补,还是有气无力地指责道:“这么睚眦必报,真是大丈夫?”

这厮傲娇地转过身去,“你不是说本座不阴不阳吗,那为什么还要维持君子风度做大丈夫?你的要求是不是有点太高、太分裂了?简直离谱!”

内忧外患积忧重重,终于再也忍不住,抱着那珊瑚号啕大哭起来,惊起一群斑斓小鱼从藏身的缝隙里四下游散,边游还不忘边回头窥探,看他们的龙君是怎么欺负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狐狸。

“把腿还给我,呜呜呜……”

我哭得越发悲从中来,因整个泡在水中,泣泪再也无法化成明珠,流出的泪水与海水融为一体,搅和得身旁的海都更咸了好些。

龙君也有点讪讪,尴尬地轻咳一声,趋近前安抚道:“我并不是有心刁难。你后腰的伤虽不致命,可也不轻,半个月内暂时变不回人腿。好了好了,别哭了……浮水也不难的。来,我教你怎么游。”

这个说法似乎也过得去,反正事已至此,我信不信又有什么区别。

他拧身,水中霞光流转,当即也将下半身化出龙形,璀璨的浅金龙鳞与我的淡白银鳞交相辉映。

“看,是不是很好玩,有尾巴也没什么不好,可曲可伸,稍一摆荡便在水中来去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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