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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华亭(130)+番外

孟兰亭将一组刚刚拦截到的,破译出来的电报,递到了他的手上。

司令看了一眼,有点不敢相信,迟疑了下,问道“冯太太,你确定?”

孟兰亭点头“我以我的专业肯定地告诉你,你可以据此安排行动,做出反应。”

司令匆匆离去。

第二天,一则消息,通过无线广播,短时间内,传遍全国。

今早六点,四架起飞自运城的侵略者轰炸机,又一次神不知鬼不觉地飞往重庆,预备实施突然打击的时候,半路遭到了来自国军空军大队的拦截和包围,四架飞机全部被打掉。随了飞机爆炸而灰飞烟灭的飞行员里,有一个日空军王牌飞行员,此前不但参加过空袭香港的任务,还多次轰炸重庆,并曾击落我数架飞机,罪恶累累。

全国为之欢欣鼓舞。

长久以来,饱受轰炸之苦的重庆民众闻讯,更是深感出了一口恶气,满大街地奔走相告,敲锣打鼓,全城欢腾一片。

这个夜晚,已经连续超负荷工作了数月的孟兰亭结束了又一天的工作。

傍晚时分,冯令仪亲自来到这里探望孟兰亭和工作人员,并转达了自己和丈夫对她的欣赏和感谢之情。

大家都很激动。

夜深了,别组的同事和她的小组的人员,都已离开,各自回到宿舍休息去了。

她独自坐在防空洞口的那块岩石上,面向着远方,陷入了沉思。

几天之前,她终于译出了那一组被她命名为“阿弗罗狄忒”的日方密码。

这是一组专门用于指示轰炸重庆任务的近乎完美的密码。电报每次都以阿弗罗狄忒开头。

对方的密码制作者,想必也对自己制造出来的密码十分得意,这才用这么一个召唤精灵的女神的美丽名字,来命名他们罪恶的行动。

今早轰炸失败,在可以预想的随后的连续失败之后,当偶然变为必然,孟兰亭知道,对方迟早能觉察出密码被破。

到时候,自己那个隐藏在黑暗里的看不见的对手,就会开始制造新的密码。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但是她并不惧。

制造密码固然比破解容易,但想要造出完美的,尽量避开任何逻辑缺陷的密码体系,绝对不是一件能在短时间内完成的轻松的事。

只要存在逻辑的漏洞,她就是捕猎的人。

她会一直工作下去,直到那一天,最后的胜利,彻底的到来。

一阵夜风吹来。

她揉了揉因为长久的超负荷工作而变得疲倦不堪的脸。

今早,刚刚遭遇了这样的失败,至少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轰炸机应该不会再继续出现在这座城市的上空了。

她起身,走了进去的时候,并不知道,有一辆汽车,正沿着车道,从市区的方向,开到了山脚之下。

车开得很快,雪白的车灯,照着前头的路,飞一样地飚,到了,停住,从车里下了一个人,从衣兜里摸出证件,向驻在入口处的士兵亮了下。

士兵肃然起敬,“啪”地敬了个礼,让到了一边。

孟兰亭回到那间专门供她办公,也用作休息的防空洞,收拾着东西,准备去休息了。

防空洞里非常宁静,像个无声的世界,是个适合思考和独处的地方。

但相对地面,确实不是个适合居住的地方。尤其是冬天。

她刚来这里的时候,即便边上燃着火盆,也感到了难熬的阴冷和潮湿。

不过现在,随着天气渐渐变暖,这里反倒阴凉而干燥了,她倒有些喜欢上这样的环境。

她收拾着东西,视线再次落到桌上的一张报纸上时,停住。

这是一张上周的报纸,但被她留了下来。

报道说,第九战区广西某重要城市,在经历过一年多的沦陷之后,经过军队的周密布置和将士的浴血奋战,就在上周,终于被胜利夺回,不但全歼了盘踞在那里的数万日本精锐部队,还彻底地断掉了侵略者企图籍此打通越南这条海上运输的路线,是西南战区所取得的一个意义非凡的巨大胜利。

其中某集团军,在这场旷日持久的大战中,立下汗马功劳,荣封铁军之号。

这支集团军的司令,就是少将师长冯恪之。

报纸上,刊载了一张收复城市的当日,他和另外一些将领在城头的合影。

照片拍得有点模糊。但在一排同样穿着军装的人里,孟兰亭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一身军官制服,身姿笔直,神色严肃,目光清炯而有力,仿佛透过照片,径直地望向了对面之人。

第91章

男子仰望了一眼半山那座在夜色里被掩体遮得几乎辨不出轮廓的建筑,带着车上拿下的东西,步伐迅捷地登阶而上,最后几乎成了几步并作一步,终于到了设在大门口的内岗前。

值班的卫兵告诉他,她还没上来,现在应该还在下面。

男子立刻转身,改而沿着右侧一道通往防空洞的台阶,快步而下。

路灯照着他脚下一级一级的台阶。天地静阒而默然,浓密的树荫里,仿佛连声虫鸣也无,耳畔只有自己脚上皮鞋鞋跟落地发出的匆匆的步履之声。

当终于走到了通往内里的那个通道口时,男子却又忽然停住脚步,低头,再一次地审视自己。

和她分开,已经过去了将近五个月。

为了这一次的见面,他在动身来重庆之前,不但去理了之前没时间去管的头发,刚才还特意抹了点许久没用的发油,好让自己的发型看起来更加精神,也更加有型。

他没有穿正式的军装。身上是件合体的派力司军绿衬衫,系一条暗灰色的领带,外穿挺括的美式凡立丁军用翻领夹克,配套的裤子也熨得没有半点折痕,就仿佛刚从衣架转到了他挺拔的身体之上。

他知道自己这样的打扮,会比穿军装显得更要潇洒。

虽然她从来不说,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有了一种直觉。

她就是喜欢自己英俊的模样。

能一次次地得到她的心软和原谅,说不定,自己的这张脸,也是立下过几分功劳。

他用空着的那只手,再次正了正领带,又掏出一块雪白的手帕,擦了一遍动身来这里前已擦过的皮鞋。

确定自己从头到脚,完美得没有半点缺陷了,这才迈步,朝着里面继续走去。

孟兰亭还在望着照片上的那个人,出神了许久。

她忽然如此的想再见到他的面。

当整个人终于可以稍稍放松些下来后,这样一个静谧的初夏的深夜里,独处着的她,心中的这个念头,是如此的强烈,又是如此的折磨人。

甜蜜又酸楚。

孟兰亭的指,轻轻地摸了摸报纸照片上的他的脸。

不早了,该回到上面,去休息了。

她将那份报纸小心地折好,正要放回到报纸架子上,忽然,听到外面起了一阵橐橐而来的矫健的脚步之声。

因为身处防空洞,又是夜深人静的时分,走在通道上的脚步声,自然被愈发地放大,听起来分外清晰。

这里有着森严的守卫,她无需担心安全。

但是这么晚了,会是谁又下到这个地方来?

那脚步声来得很快,几乎径直地朝着她这间办公所在的方向而来,随即停了。

仿佛停在了门前。

孟兰亭忽地想到了一个人,心口猛地跳了一下。一时又觉得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这么巧。

她思念着他,他竟然就这样地来了。

西南那边的战事虽告了终结,但还有许多事情在等着他处置。以她原本估计,最快也要这个月底,他或许才能回来。

而现在,不过才过去了一个星期而已!

“孟小姐,我能有幸得到您的怜悯,请您接受一个对您怀着无比倾慕和至深爱恋的人的求婚吗?”

就在这时,她听到身后传来一道说话的声音。

是个男人。声音低沉,音色带着些微的磁性,听起来,是如此的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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