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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华亭(51)+番外

奚松舟展眉一笑:“无妨,小事而已,你完全不必挂怀。是我没有预先和恪之说好,我的失误。”

孟兰亭感激他的大度,自己也当面道了歉,心里终于觉得舒坦了些,向他含笑点了点头。

“那么我先去教室了,快上课了。”

奚松舟也微笑点头。

孟兰亭继续往教室去,走了几步,忽然听到他又叫了自己一声,停步转头,见他快步走来。

“兰亭,是这样的,今天恰好是我的生日,我想请周教授夫妇还有你,一起出去聚个便餐。知道晚上你有夜校,所以把时间改为明晚。周教授夫妇那里,我今天会邀请他们。你这里,不知道明晚有没有时间?”

孟兰亭一怔,随即笑着点头:“生辰祝好!明晚我没问题的。你的生日,原本应当我们请你的。”

“不必客气。”奚松舟笑了。

“你们能来,我就已经很高兴了。那么,就这么说定了,明晚我去周家接你们。”

上课铃声打响了,学生纷纷从两人身畔跑过。

“好的。明晚见!”

孟兰亭点了点头,转身匆匆快步而去。

这个白天忙完,到了下午五点,可以走了,孟兰亭和胡太太等人道别,像平日那样,从之大的后门出去。

夕阳宛如一面金红色的绸缎,肆意地铺展满脚下的这条林荫道,风叶沙沙,树影如舞。

孟兰亭沐浴在这片宁静而绚烂的夕照里,沿着林荫道往周家而去。几个同路的学生看见她,追了上来,和她说说笑笑,走完林荫道,各自分头上路,孟兰亭预备过马路的时候,无意瞥见身后几十米外的路边,走着个头戴毡帽的人,乍看,仿佛有点像是冯家的那位司机老闫,再转头,想看个清楚,那人已经停在路边,背对着自己,靠在树干之后,仿佛正在欣赏夕阳。

孟兰亭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老闫怎么可能会跑到这里来?

应该是个身形和他有点相似的路人而已。

她也没多想,过马路便回了周家。

周太太已经接到了奚松舟的电话,对于明晚的会餐邀约,自然一口答应。

以前一直帮佣的女工人去年底回了老家后,今年没回来,周教授又吃不惯别人做的菜,周太太今年就自己做饭了。孟兰亭回来,洗手后进了厨房,帮周太太做饭。

吃饭的时候,孟兰亭一边听着广播里放送出来的钟小姐的甜蜜歌声,一边听着周太太和自己商量送什么东西做礼物。

“虽然他说不必,但一年也就这么一个生日,怎么能不表示下。只是知道得太过仓促,也没什么时间可以准备了。要不我和老周就送他一块以前在琉璃厂收的老砚,他应该会喜欢的。兰亭你要是一时想不出合适的,伯母建议你送他一支钢笔。前些时候,看他那支笔漏水了,他也忙,来不及买新的。虽然东西小,但礼轻情意重嘛!”

孟兰亭记下了,向周太太道谢,吃完饭,顺手关了里头钟小姐还在唱的广播,要帮着收拾餐桌。

“嗳,怎么关了广播?”周太太说。

“啊!我这就去开!”

孟兰亭忙要过去。

“算了算了。你快去换衣服吧。”

孟兰亭被周太太给推了出去。

“时间快到了,冯公子等下就来。你赶紧准备下,免得让他等。这里有我就行了。”

孟兰亭回到自己的房间,还在换衣服,就听到外屋传来周太太穿过客厅去开门的声音。

“冯公子,进来坐坐吧,兰亭马上就好——”

孟兰亭赶忙套上鞋,拿了东西,小跑着奔了出去。

“周伯母,我好了!我走了!”

孟兰亭朝站在门口的冯恪之匆匆地点了点头,照例是在邻居的注目之下,快步走了出去。

上车后,孟兰亭说:“冯公子,以后你来接的时候,不必劳烦你特意到门口。六点半,我会准时出去等你的。”

冯恪之头也没回:“没事,还是我到门口接你好。我很方便的。”

最近这几天,隔壁的王太太等人频频地向周太太打听自己和冯恪之的关系。虽然周太太已经帮忙撇清了,但王太太等人似乎还是对冯家公子和自己的确切关系深感兴趣。

想起出去时四邻投来的目光,孟兰亭感到一阵不适,或许,也带了几分厌恶。

她迟疑了下,对着前头那个人小声地说:“是这样的,你总是来门口等着,我怕邻居们产生不必要的误会。这对我,对冯公子你,都不大好。所以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进来……”

冯恪之踩住刹车,扭过脸。

他的神气有点不大好看。

在心里憋了几天的话,终于出了口,孟兰亭索性直说了。

“冯公子,要不是龙华离这里太远,又没有通车,说真的,我也不好意思要你这样接送。我知道你是好意,但这样的误会,对你我确实都不方便,想必你是能够理解的。”

冯恪之盯着她,不置可否。

就在孟兰亭被他看得有点心里发毛时,他忽地一笑,眉间霾色尽消。

“行,孟小姐你说了算,我听你的就是。下回起,我在外头等你。”

他转过脸,继续开车。

孟兰亭微微吐出一口气。

汽车开出住宅区就绕上马路,往龙华方向而去。

华灯初上,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分,街上人来人往,穿着旗袍和高跟鞋的婀娜妇人挽住身边男子的手臂,说说笑笑地走过近旁,黄包车拉着客人,飞快地穿行在路边。

前头不知道被什么堵住了,车速渐渐慢了下来,经过街边一个拐角处时,彻底停住。

冯恪之仿佛也不急,一手握住方向盘,人靠在椅背上等待着。

“先生,买包烟吧!”

一个脖颈上挂着香烟匣的男孩飞快地奔过来招揽生意。

冯恪之随手拿了包哈德门,给钱的时候,孟兰亭让他等下把车靠靠边,稍稍等一下自己,随即下了车。

她走进街边那家兼卖文具的字画铺,看起了钢笔。

掌柜不在,伙计有点势力眼,见孟兰亭衣着普通,看起来像个女学生,随意指了指一排廉价钢笔,自己就忙着给器具掸灰。

“有派克钢笔吗?”孟兰亭问。

伙计回头,看了她一眼。

冯恪之跟了进来,瞥了一眼,傍着孟兰亭靠在柜台边上说:“你要钢笔?我有的是,派克18K金嘴、大红衣,下次带来,随便你挑,反正放着也是没用。”

孟兰亭说:“谢谢冯公子,我自己买。”

伙计一看冯恪之进来,虽然不认得人,但那衣着、气派、说话的口气,根本不是凡人,立刻露出笑脸,赶紧趋上前来,取钥匙打开锁柜,将一只装了贵重金笔的盒子列了出来。

“先生小姐请看。笔尖从8K到最好的18K派克金笔,正宗美国进口,我店里应有尽有,您二位尽管挑!”

“18K的吧,包起来!”

冯恪之看也没看,拂了拂手。

“好嘞,18K,价格42元。我给您包起来。”

伙计高高兴兴,赶紧小心地取笔。

冯恪之掏钱夹,孟兰亭说:“伙计,我不要这个。麻烦你给我一支8K头的。多少钱?”

伙计一愣,看了眼冯恪之。

冯恪之皱了皱眉:“要买就买最好的。你买个8K头的干什么?”

“我以前用过的,8K头的也很不错,书写流利,就这支吧。多少钱?”

“……十五元。”

“我买了。麻烦给我包起来。”

孟兰亭低头,从随身的包里取钱。

冯恪之已将二十元扔到了柜台上。

“行了行了,别数了!随你吧,8K就8K。”

孟兰亭取出十五元递了过去,又将那二十元轻轻推回到了冯恪之的面前。

“冯公子,真的谢谢你的好意。但无功不受禄,钱请你务必收回去。”

伙计看了眼冯恪之,见他仿佛有点不高兴了,但没吭声,只好接过孟兰亭的钱,麻利地将金笔放进笔匣里包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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