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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华亭(52)+番外

孟兰亭接过,放进自己的包里,转身出了铺子。

冯恪之黑着脸跟了出来,两人重新上了车。

前头的路阻已经通了,汽车顺利通过这段马路后,就加快了速度。

路上,孟兰亭见他没再说话,自己更不会主动搭讪,靠在后座椅背上,在脑海里过着今晚要上课的内容。

已经上过几次课了,孟兰亭也渐渐地和自己的这群宪兵学生们熟悉了起来,闲聊时得知,这个月底,冯恪之就要带他们去参加华东军事竞赛大会,时间也只剩一周了。据他们的口气,对别的项目训练得颇有信心,唯独迫击炮一项,虽然冯恪之也从何方则那里请来过炮手加以指导,但因为此前,宪兵团的日常和这种拉上战场的迫击炮相距甚远,训练也从没有过这项内容,众人还是不怎么上手。

好在迫击炮并非必要的比赛项目,而是作为备选之用。前两年的比赛,都没有过它的踪影,今年应该也是如此,所以压力也不至于特别大。

说者无心,听者留意,孟兰亭当时回去,查阅了资料,今晚准备要上的课,就是给他们讲解迫击炮的发射毫弧角度和弹道距离的计算方法和一般的规律,希望能加深他们的理解,也为最后的训练提供一点便利。

司令部到了,孟兰亭像往日那样来到礼堂,给等在那里的宪兵们上课。听到漂亮的女老师今晚要讲解的是这几天正加点操练的迫击炮,众人无不专心致志。上完了课,许多人还围在她边上问东问西。

孟兰亭笑道:“用三角法估测出目标距离,根据这张计算所得的弹道毫弧度表来操纵角度,再结合现场风向、风速等因素,加以微调。当然,这些你们的实战师傅肯定有教过的,我不过是加深你们的理解,做的只是书面的事。真正要操纵好,还是要靠你们自己对迫击炮的性能熟悉和多加练习。”

“孟小姐,我听你的,晚上就去把这张表给背下来,明天马上再对照着练!”

那个名叫张大山的宪兵喊道。

“张大山,营长叫你背个条例,半个月了,你都磕磕巴巴背不出来,想一晚上把这张表格背下来,是梦里背吧?”

一个同伴嘲笑。

“娘的!我要是背下来了,你怎么办?”

“你要真背下来,我给你当马骑!”

“好,说定了!孟小姐,请你也给我当个见证!等你回来,他到时候要是耍赖,他就是乌龟王八蛋——”

礼堂里哄堂大笑,就在这时,众人听到身后有人咳了一声,回头,见冯恪之站在门边,神色冷峻,目光冷冷地扫了过来,忙收声,朝他齐齐喊了声“长官”,列队出了礼堂。

孟兰亭收拾好东西出来,上了冯恪之的车,回往周家。

九点半,汽车开到了周教授家外的巷子口,停了下来。

“这么晚了,你不必担心有人看。巷子也不短,我送你到门口就走。”

冯恪之的语气里,带了几分不容反驳的口吻。

孟兰亭沉默着,跟着他进去。

“孟小姐,你大概也听说了吧,下周我就带宪兵团的兄弟去参加军事竞赛了,明天开始,是最后一周的封闭训练,要停几天课了。这些时日辛苦你了,你也可以休息一下。”

两人走进去的时候,他说道。

“刚才张主任已经和我说过了,我知道的。”

“我到了,你回吧,谢谢你了。”

孟兰亭停在了周家门口,上了台阶,摸着包里的钥匙。

“孟小姐,比赛最后一天安排有表演赛的公开项目,场面还算可以。到时候,一些持有邀书的普通人,也是允许入内观看的。”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孟兰亭回过头,对上他投来的两道视线,想了下,笑道:“那就预祝冯公子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到时带着宪兵团的兄弟创出佳绩!”

冯恪之不再说什么了。

孟兰亭朝他点了点头,取出钥匙开门入内,在他面前轻轻地关上门,“咔嗒”一声反锁。

客厅里的电灯亮了。

冯恪之在门外台阶下的暗影里站了片刻,听到门里隐隐传出周太太说话的声音,转过身,从兜里摸出一根香烟,低头点了,咬在齿间,双手插兜,慢慢游荡出了巷子。

第39章

次日傍晚,奚松舟如约而至,接了周教授周太太和孟兰亭出去吃饭。

他新理了发,穿了套深蓝条纹西服,结领带,领带上别着钻扣,儒雅之余,透着成熟男子方有的沉稳和风度,极是吸眼,连周太太看到了,都眼前一亮,忍不住打趣:“松舟,今天这不是过生日,是要相亲去的呀!”

奚松舟笑:“伯母取笑了。今天有空,收拾了下而已。”他看了眼孟兰亭。

孟兰亭也一笑,跟着周太太上了车。

晚上吃饭的地方是家名叫松鹤楼的中式老饭馆,位于梵王宫附近,地段不是最热闹的,排面自也比不上那些门口矗着黑皮阿三的大饭店和西餐厅,但厨子却很有来历,是从前宫里出来的。有几道秘制菜,别的地方,绝对吃不到一样的味道。上海名人圈里的饕餮,无人不好,故包厢极是紧张,普通食客不提前个十天半月,一般没法订到位子。

好在奚松舟有人面,昨天打的电话,今晚饭馆就给了个日常预留出来以备不时之需的包厢。四人到了,被引入雅座,戴瓜皮帽、穿短打、肩上挂了条雪白洋毛巾的旧式打扮的伙计跟入,利索地倒茶点菜上瓜子,等着的功夫,周太太就从包里取出一只赭红皮万字纹的绸面扁匣,推了过去,笑道:“松舟,你过生日,那些好东西,就算我和老周拿得出,想必也难入你的眼。想来想去,还是送你这方老砚了。是几年前,我和老周在北大时从老琉璃厂的熟人那里收的,说是方宋砚。老周这些年一心搞数学,也没心思弄墨了。你是个雅人,正好送你,别嫌弃。”

奚松舟急忙起立,双手接过,向周教授和周太太诚恳致谢,说:“今天原本不过是我想借这个机会请两位先生出来聚个餐罢了,要先生赠我如此贵重宝物,实在受之有愧。我一定会好好保管。”

周教授摆了摆手,笑道:“你虽学的是西方经济,但我知道你于书法也颇有功力。这块宋砚,在我手里不过蒙尘,到你书桌,才算物尽其用,何来之愧?”

奚松舟再次道谢。

孟兰亭也拿出了自己昨晚买的水笔,将盒子递了过去,笑道:“知道得仓促,就买了只水笔,聊表心意。愿年年有今朝,岁岁如当时。”

奚松舟眼底隐隐有光芒闪烁,接了过来,手轻轻握了握笔匣,注视着她,慢慢地点头,说:“谢谢!”

孟兰亭微微一笑,收回目光,端起了面前的茶杯,啜了一口。

菜很快上齐了,无不可口。在座四人,周教授、奚松舟和孟兰亭都不是善谈之人,好在有周太太,大家一边吃菜,一边听她讲东谈西,气氛极是轻松,一顿饭吃得很是愉快。吃完了饭,也才八点多,奚松舟开车送几人回来,到了周家附近,靠近那条爱梦路时,周太太说吃得太饱了,提议停车下去散个步,消消食。

周教授于平日的生活事,全听凭太太的安排。人都出来了,她说要散步,自然不会反对。

奚松舟便将车停在路边,几人下去。

正当初夏,夜风习习,爱梦路上三三两两,都是散步之人,也有坐在树干旁的石头上摇扇乘凉的。

周太太挽住孟兰亭的胳膊,慢慢散步了一段路,看着前头和丈夫边走边聊天的奚松舟,说:“兰亭,松舟是真的难得的好。我要是有个女儿啊,铁定天天请他来家里吃饭。”

孟兰亭不做声。

周太太又说:“兰亭,你别嫌伯母罗嗦。我知道你现在被弟弟的事牵绊着,无心考虑自己,但这和过日子并不矛盾。侄儿没有消息,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我也盼着能快点有他的好消息,但急也是没用的。松舟其实也一直在帮你打听。先前他得知有个人和你弟弟有点像,放下事情就找了过去,结果是个误会。当时怕你知道了反而失望,索性就没和你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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