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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华亭(86)+番外

他小舅子吓了一跳:“别的地方,我是弄了一点点,我认。他在的地方,你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动啊,全都拨下去了!”

老张一僵。

“你他妈的给我小心点!再有下回,让我知道,老子一枪崩了你!”

说完,砰地挂了电话。

……

一个月前,冯恪之持通行证赶去关口,查当年参加战役的情况,弄到了全部幸存人员的名单,随后调出人员的档案,动用人手,日以继夜,一个一个地盘查,三天之前,终于叫他查到了一个和孟若渝生前有过往来的疑似还活着的幸存人员,叫人控制住后,连夜亲自赶去审问。

对方从前曾是一个名叫铁血社的爱国激进组织的成员,曾参加长城战役,现在做起了生意。

面对冯恪之的讯问,他很快就全部供了出来。

几年之前,他还和现在许许多多的青年一样,热血于国事,不但秘密参加了铁血社,立志除奸,还参加了长城之战,和同样志愿投军的孟若渝认识了。

孟若渝擅长电讯和设备的修理维护,当时正好缺人,被派去顶替。他就是助手。

有一天,两人在转移设备的途中,遭到了一枚流弹的袭击。

孟若渝头部受伤,晕迷不醒,他也受了重伤,无法移动。

在原地熬了两天之后,被一个路过的乡下人救起,等养好了伤,仗也打完了。

他的伤是好了,但孟若渝却留下了后遗症,因为脑部受到了剧烈震荡,暂时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更不知道自己往后要去哪里,他就将孟引进了铁血社,继而接触到了那个正在密谋的刺杀计划。

一旦实施计划,动手的人,就要做好牺牲的准备。

之前那场死里逃生的经历,令他心有余悸。他悄悄退缩,而孟若渝和另一个后来被当场击毙的社员志愿去执行计划,要以己血来警醒世人。

随后,就发生了那场震动全国的案件。

一个社员当场牺牲,孟若渝被捕,紧接着,铁血社的其余成员,也遭到了通缉和逮捕,被宣布非法。

他逃走了,就此回了老家,重新过起了正常人的生活。

从去年开始,直到现在,他不止一次在报纸上看到过孟若渝家人所登的寻人启事,但怕惹祸上身,一直没有发声,直到现在,被找到了。

冯恪之放过了人,随后连夜赶回南京,这才有了昨晚的下狱探监和今天的开口要人。

从司令部里出来,他没有回家,揉了揉因为奔波多日而疲倦不堪的脸,转身就去了下关火车站,再次踏上了回往上海的路。

……

孟兰亭收到的电报,发自龙华宪兵司令部的张奎发。

他在电报里说,发现了一个疑似孟若渝的嫌疑犯,人活着,但生了重病,而且,罪当枪毙。

现在,嫌犯已被转到了龙华宪兵司令部。

没头没尾,就这样两句话。

这样的一封电报,对于孟兰亭而言,该当会是怎样的一个巨大震动。

孟兰亭立刻放下了一切,当天就赶到了县城的那个火车站,上了火车,去往上海。

隔日,第三天的傍晚,她的双脚,终于站在了龙华宪兵司令部的大门之前,找给自己发了电报的张秘书。

第62章

司令部里的人,包括门岗,对孟兰亭自然不会陌生,但这一回,却没有放她进去,说并未得到过任何通知或是许可。

现在自己已经不是这里的夜校教师了,这种地方,原本也不是想进就进的。

孟兰亭自然理解,请对方替自己传话给张秘书。

门岗虽然不让她进,但态度还是很好的,立刻答应了下来。

孟兰亭在大门外等了没片刻,就看见张奎发从里面出来了,急忙迎上去。

张秘书还是笑容满面的老样子,客客气气地和孟兰亭寒暄了两句,承认是自己发的电报,但一听她说想看一眼人,笑容就消失了,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孟小姐,不是我不帮你的忙。实话告诉你吧,人就才前两天,才从南京那边转过来的。我是看了档案,觉得有点像你之前在报上登过的弟弟的照片,就试探了下冯长官的口风,说要不要叫你来认一下。他当时没点头,也没摇头,我就给你发了个电报。别的事情,我一概不知。现在你要看人,这个我真的没法做主。你最好去找冯长官。”

“他现在在里头吗?”

张秘书摇头。

“上个月,整整一个月都不见他人,就前几天来过一趟,这两天又没来了。”

他陪笑:“你也知道,我就一秘书,干事的,怎么敢过问上头人的行迹?”

孟兰亭压下满腔的急切和担忧,向张秘书道谢,离开了司令部,转身立刻去往位于城西的冯公馆。

路很远,她赶到冯公馆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七点。

虽然夏日白天漫长,但到了这个点,天也已经黑了下来。

公馆大门紧紧关闭。一阵晚风吹过,门前道路旁的一株老泡桐,从茂盛的枝叶里往下簌簌地掉落着梧桐子。

孟兰亭从黄包车上下来,揿了公馆铁门上的门铃。

门房老张出来开门,看见孟兰亭,露出惊喜的笑容,问:“孟小姐是要找我们八小姐吗?她出差了,要过两天才回。”

“我是来找冯公子的。他在吗?”

“九公子啊,他也不在家。孟小姐要是有事,可以进来坐着等他回来。”

“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你要是有急事,我帮你去问问冯妈!”

老张匆匆进去,一会儿,冯妈跑了出来,笑容满面,说:“我听老闫说,小少爷晚上应该是去大世界了,崔府的大公子过生日,早几天前,就再三地请了。孟小姐吃晚饭了吗?进来吃饭吧!”

孟兰亭说自己吃过了,婉拒,又问:“冯妈你知道他大概几点回吗?”

“这就难说了。玩起来,说不定晚上不回也有可能的。孟小姐你要是有急事,就跟我说,小少爷一回来,我就帮你转告。”

冯妈说得应该没错,那种地方,玩起来通宵也是正常。

“孟小姐,好久没见你了,听说你回了老家?你找小少爷什么事啊?你先进来坐吧。”

孟兰亭压下心中的焦虑,摇头,向冯妈道谢,离开了冯公馆。

人已到了上海,她只觉自己一刻也无法再等待,恨不得立刻见到那个此刻还身陷囹圄的人。

他到底是不是自己失踪了长达两年的弟弟?

如果是的话,他现在的情况,到底怎样了?

她不过略微迟疑了下,就又叫了辆黄包车,让车夫送自己去大世界。

十里洋场,灯红酒绿。夜的上海,仿佛一个装饰华美、佩戴面纱的迷离美人,吸引着无数的人,向她一头扎了进去,醉生梦死,沉沉浮浮。

这个时间点,正是大世界里最热闹的时分。这座五层楼的西式建筑里,囊括了酒吧、弹子房、赌场,以及舞厅等种种时下最受欢迎的各种娱乐项目。隔着一条街,就能看到那个高高耸立于夜空中的被跳跃的彩色霓虹灯打出名字的巨大招牌。

孟兰亭从黄包车里下来,朝着大世界走去。还没走到门前,听到一阵喧嚣而欢快的舞曲从大门里传了出来,直扑人耳。

玻璃门里,灯火璀璨,人头攒动,隐隐可以看到大厅的中央,那个用彩色玻璃装饰的巨大穹顶下的舞台上,一排穿着火红舞裙的的白肤金发女郎,伴着舞曲,踢动雪白长腿,正在跳着勾人魂魄的火辣舞蹈。

孟兰亭停在门口,用英语向那个印度门童问冯恪之。

对方打量了她一眼,不吭声。

孟兰亭说:“我找冯先生有急事。麻烦你帮我传个话进去就行。”

她递过去一些钱。

对方收了,这才说:“冯先生大约半个小时前,和一群朋友已经离开了。”

他自然不知道冯恪之又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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