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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阔(49)+番外

作者: 南淮北枳 阅读记录

田信微微颔首,右手指了指下面乌泱泱的一群人,气沉丹田,道:“今日乃我留影派十年一度纳新大典,今日鼓声已鸣,大典即刻开始。”

随后他话锋一转,对底下众人道:“但今日这大典略有不同,此次大典所有事宜皆由我派大弟子梁松监督执行!”他没待梁松回话,直接道:“纳新大典!开始!”

梁松还没摆起来的微笑脸整个垮掉,一边装模作样的朝着底下行礼,一边咬牙切齿道:“师父,你这么缺德?!”

田信微笑着看底下:“你不干吗?信不信我把你逐出师门。”

梁松简直想一头栽下去。

纳新大典出了名的冗长且无聊,凡是入了留影派的门,是个人都不想主持这个大典。但偏偏这个大典实乃头等大事,容不得一丝差错。

梁松口干舌燥的说了一大堆,无非是些杂七杂八的鼓励的话。

到他们这个门派的人,基本都是经过一层层严苛选拔的,到了山门之后,还会有一些测试与历练,最后只会在上千人之后挑资质最好的十人进入门派,所以,即使这个门派源远流长,门内人数也很少。

梁松说到最后,借用了一句派中流传已久的话:“面相,无非身外之物,放你隐匿于黑暗,人过不留影。”

起初才拜师之时,他完全不能理解这句话上下关联,虽说现在也不是特别能明白,但是偶尔拿出来说一说还是可以的。

梁松说完,就挥了挥手道:“今日试炼,正式开始。”

站在他旁边的小弟子听后朗声道:“请各位拿着上山时的名牌到各个指定地点,届时自会有人过来告诉你们后续事宜。若是途中自愿退赛或者负伤过重,门派自会有人接应。”

梁松抬眼看去,眼神中饱含着赞扬。那小弟子也回以他一个骄傲的目光。

试炼开始以后,梁松也没得闲,他必须随时在各大试炼场转悠,以防出现什么意外。

走到一处密林中时,他等了许久也没见到有人走动,他轻轻皱了皱眉头,从腰侧取下长鞭,握在手中,轻手轻脚的朝着林中走去。

林中草木茂盛,就叫正盛的日光也照不进来,透着一股子淡淡的湿冷之意。

时不时有些小动物从灌木丛中钻出来,踩在满是落叶的地上,却是什么声音也不曾有。

他慢慢往前走着,不多时,就听到细细的声音从林中传出来。

他仔细分辨了下,瞬间眉心紧皱。

那声音渐渐打了起来,也逐渐清晰。

除了他熟悉的长鞭破空声外只剩下一个人低低的闷哼声。

没过多时,就连那低低的闷哼都隐去了,只剩下越来越密集的长鞭挥舞的破空声。

他隐在暗处听了一会儿,就听见一个男人嘶哑而低沉的声音:“你还不知错!”

等了许久,只听一个清冽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响起:“我会……拿到的。”随即又是一声鞭子落在皮肤上的声音。

梁松听那声音一滞,旋即立马出声道:“唉!那人,你自己撑不住了不知道叫人吗?!我刚才怎么跟你们说的?!”

那边的声音停了,随即是一阵密密麻麻的脚步声,梁松听得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来,开口却是另一个声音:“大,大师兄,抱,抱歉……”

梁松演完这场戏,直接走到了刚才发出声音的那里,看到跪在地上满身血污,背上皮肉外翻的人也没多惊讶,只慢慢走在他面前蹲下,看着面前低着头面色惨白的人道:“刚才那人是谁?”

行之眯了眯眼,似乎在透过满眼的血雾确认眼前的人,随即他轻声道:“恩人。”

梁松见他不愿多言,也不逼他,只问道:“那些弟子呢?”

行之朝着旁边吐了一口血沫:“不知道,应该是在另外一边。”

梁松也没再问,看了看现在都还无力自己站起来的人,把自己的外衣取下,披在行之面目模糊的背上,转过身背对他:“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行之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异,随即也没犹豫,直接趴在了梁松背上。

行之身下的脊背并算不得宽厚,他记得田信跟他说过,梁松为了练功,曾经做过一些事情,导致他的身体会比普通男子小一些,到他自己好像没什么感觉,反而很骄傲,神气道:“这样不是更好吗,我就可以更好的隐匿了。”

他把手臂环在梁松的脖子上,轻轻拢着,生怕碰到了哪里。

梁松往上提了提他,出声道:“你抱紧一点……不是,你怎么这么重啊!”

行之笑了笑:“不知道啊,可能天生……吧。”

其实他想说,可能天生无缘吧,强求不得。

但话到嘴边他又忍住了,他想,毕竟,最后他们也不知道会走到那一步,何必徒增他的烦恼。

抱着梁松脖子的手微微紧了紧,触着的皮肤传来对方的温度。

梁松背着行之一步步走回去时,来往的弟子看见了,纷纷凑过来询问,眼里满满的担忧。

每当问起行之怎么会摔成这样时,梁松直接抢在行之前答道:“没办法,有些时候吧,人太蠢了,走个路都能把自己磕成这样,啧啧啧。”

行之听后唇角微微抽搐,抬手没留力的往他心口重重一锤。

梁松差点被他捶的一口老血喷出来,怒道:“行之,你不要得寸进尺啊,信不信老子把你扔下去?!”

行之咳了咳,微微笑着:“你扔啊。”

梁松:“……”

小弟子们看着梁松这个反应,皆笑道:“唉,大师兄,你的威严呢?”

梁松一记眼刀飞过去,道:“你们懂个屁,我这叫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这种小家子计较。”

众人嘻嘻哈哈的闹了一阵才散开,走了会儿,梁松一个急转身,对着还没走远的弟子道:“哎,你们去看看训练场!”

弟子们笑:“知道!”

梁松把行之放到床榻上,递给他一瓶药,道:“你自己上药,我要去看看那些历练的弟子……”想了想,他又道:“要不,我让大夫给你瞧瞧?”

行之接了药,对他摆摆手:“你去吧,不用管我,抹点药就够了。”

梁松点头:“也行。”说完之后,直接快速的跑了出去。

行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远处后,静坐了几分钟,才慢慢解开自己的衣带,脱下沾满血迹的衣服。

天边阳光正好,树木也还未曾凋零,一切,似乎都是最初的模样,生机盎然,斯人如昨。

行之刚刚擦完药,正准备把衣服穿上时,就听见外面传来叮叮咚咚的跑步声,他飞快的穿了衣服,打开门,抓了一个弟子问道:“怎么了?”

那名弟子着急忙慌的道:“不知是谁把大师兄从山上推下去了,现在还没找见人!”

行之一怔:“大师兄不是在主持大典吗?”

弟子急道:“是啊!但是中途有个弟子过来说掌门叫他去一次清风崖,他过去以后就被人推下去了!!”

行之也有些着急,但还是努力镇定下来,问道:“那你们怎么知道他被推下去了?”

小弟子道:“有位师兄刚好从那里过来,刚好看到大师兄被推下去,他不敢耽误,便来报信了。现在大典是三师兄在主持,掌门已经到清风崖底去找人了!”

行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哪位小弟子道:“走,我们去找人。”

小弟子急急忙忙的朝着清风崖过去,丝毫没有注意到行之眼底的痛苦与绝望。

他在原地站了会儿,喃喃道:“你连他们都不放过吗?”

他的声音还没出口便已消散在空气中,无人可听闻。

他被那人救下时,早已无依无靠,冬天清晨里被人按在冰冷的水中拳打脚踢。

他永远是一动不动的躺在水里,任人宰割。

那人曾经笑着问他:“你不疼吗?”

他抬头看着那个衣衫华美的人,摇头:“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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