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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闺阁记(153)

何绥欢欢喜喜地道:“我是听母亲说的,说那济南府有一个李氏族学,专设了女学呢。”语毕又有些疑惑:“可是,阿惜,你家的祖籍并不在山东,怎么济南就能有个李氏族学呢?”

李惜脸已经皱成了苦瓜,唉声叹气地道:“那个李家与我们家沾些亲,当年是从祖籍牵到山东来的。”

一说起这些,她就觉得做什么都没力气了,一脸苦恼地坐在了那凳楣子上。

见她不喜,何绥不敢再多问,忙转开话题道:“这鹦鹉有个绝活儿,会磕瓜子儿,我叫丫鬟拿瓜子儿过来磕给你瞧,好不好?”

这话让李惜又打起点儿精神来,点头道好。

不一时小丫鬟捧来瓜子儿,那鹦鹉果然磕了起来,弄了满地的瓜子皮,李惜看得十分欢喜,这才又说笑起来。

看着这两个小姑娘,陈滢觉得也自有趣,端起茶盏来正要喝,忽听外头传来一声岔了音儿的尖叫:“快来人哪!杀人啦!”

陈滢立时站了起来。

“老太爷被人杀啦!来人哪!”

高亢的叫声中带着明显的颤音,直听得人心头发憷

“这是怎么了?”何绥与李惜面面相觑,脸色都有点泛白。

“那个方向是哪里?”陈滢搁下茶盏,指着声音的来处看向何绥问道。

何绥对她有着一种骨子里的敬畏,此刻闻言,便嗫嚅地道:“那好像……好像是我祖父……祖父的住处。”

“我去瞧瞧。”陈滢一面说话,一面提步便往外走。

李惜忙在后头唤:“表姐,我也去。”说着便追了出来。

陈滢脚步一顿,回头道:“阿惜还是不要去了,万一真有事儿,你会怕的。”

李惜已经跑到了陈滢身后,闻言将胸脯挺了挺:“我不怕,我……我才不怕。”

口中虽是这样说着,然底气却是不足的,面色也越发泛白。

陈滢伸手摸摸她的头,柔声道:“你还是在这里陪着何二姑娘吧,她胆子小,没你陪着可不行。”

李惜迟疑了一会儿,回头看向何绥,却见何绥果然一副已经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缩在廊下动也不肯动。

“罢了,那我留下便是。”李惜不情不愿地说道,又去拉陈滢的手,叮嘱她道:“若是有什么要我帮忙的,表姐一定要告诉我。”

自从一线天事件之后,李惜便打定主意不再胆小怕事,要做一个能帮得上表姐忙的勇敢的姑娘。只是,所谓知易行难,此刻听闻有人被杀了,她还是本能地感到害怕。

陈滢柔声安抚了她两句,便带着寻真跨出院门,何绥派了个小丫鬟引路,几个人转过两道月门,便来到了何老太爷的住处。

此时,那院门内外已是一派混乱,提前到来的几个客人正挤在院前,将那院门儿都堵住了,交头接耳的说话声“嗡嗡”直响。

何家的下人们哪见过见这等阵仗,一个个都有点发懵,陈滢径自越过众人,跨进院门,那几个下人畏畏缩缩地,竟是根本就没想着上前拦一拦。

陈滢一面往里走,一面四下看了看。

那个叫明心的大丫鬟并没在。

按理说,身为大丫鬟,她是应该出现在此处维持秩序、调度人手的。

不过,这明心显然与黄氏有些不对盘,也可能是被黄氏架空了。

心下转着这些念头,陈滢来到了院中。

院子里的情形也不比外头好,两名仆妇瘫坐在地,脸上各自有一道清晰的手掌印,黄氏正领着个管事妈妈模样的妇人立在正房门外,面色惨白,扶着门框的手不住颤抖。

“何太太,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陈滢上前问道,尽量让声音和缓一些。

黄氏脸上的肌肉动了动,似是努力想要堆出个笑来,只是没成功,于是那表情便显得有些扭曲:“没……没出什么事儿。三姑娘且去外头坐着便是。”

说出这话大约废了她不少力气,她停下来喘了口气,旋即方才像是明白了过来,立时面色一寒,转向那管事妈妈便怒道:“你是死的吗?还不快把门给我看牢了!”

那管事妈妈已然吓得唇青面白,闻言哆嗦着应了个是,便走到门前去关院门儿。

那厢黄氏又向地上的两名仆妇道:“还有你们,快快起来,这样子成何体统?”

被陈滢瞧见此中情景,黄氏委实难堪至极,同时又因那屋中可怕的情景而害怕,面色一时白一时青,身子也在不住打颤,若非扶着门框,只怕就要支持不住。

陈滢上前两步,温和地道:“何太太,还请让我进去一观。”

口中说着话,她已自袖中掏出了那面神探金牌,举起来向黄氏晃了晃:“此乃陛下亲赐金牌,我是奉旨探案,还请何太太勿要相阻。”

第200章 现场勘察

黄氏面色怔忡,呆呆地望着眼前那块金牌。

即便天色阴沉,那金牌上还是泛出点点光芒,刺得她有些睁不开眼。

她提起帕子来想要拭一拭眼角,可那手却抖得太厉害,“呼”地一声,那帕子被风吹落,掉在了青砖地上。

她微吃一惊,正欲俯身去拾,不料有人比她动作更快,一只纤长而有力的手已然抢先拾起帕子,递还给了她。

“您别怕,拿好了。”有若山泉般的音色,无端地便叫人心下一宁。

黄氏有些恍惚地接过帕子,下意识地便将之按在口鼻处,说出来的话声微微发闷:“原来……原来那传闻竟是真的。”

她直勾勾地盯着陈滢手中的金牌,神情比方才还要怔忡。

“我要进去查看,请您莫要阻拦。”陈滢再度语道,迈步往前走去。

黄氏站在屋门口,神情上并无阻拦之意,可身体却没动,面上的恍惚之色也愈加明显。

陈滢知道,她这是在连续受惊之后,反应有些迟钝了,便回身向知实招了招手,低声吩咐:“你与寻真扶着何太太去那廊下歇着。”语罢又转向冯妈妈:“妈妈跟我来。”

两个丫鬟忙应是,双双扶着黄氏去了外头,那黄氏有点浑浑噩噩地,也不知抗拒,由得被送至凳楣子处歇,冯妈妈则跟着陈滢往前走。

走不上两步,陈滢却又停步,看向那个守着院门儿的管事妈妈,问道:“妈妈贵姓?”

那妈妈比黄氏好些,虽然也是吓怕了,回话倒是很迅速,闻声便立时躬身道:“回姑娘,奴婢姓牛。”

陈滢点了点头,放缓了声音道:“劳牛妈妈的驾,请你看好院门儿,别让无关紧要的人进来。当然,若是有府衙的官差们来了,你也不能拦着。另外,”她转向地上的那两名瘫倒的仆妇,略略提高了声音道:“稍后我还要向她们问话,别叫她们离开。”

“好……好的,陈三姑娘。”牛妈妈有些结结巴巴地应道,缩着身子站在门边儿上。

陈滢环顾四周,很快便发现,包括廊下在内的地面上,有许多杂乱的脚印。

最近几日阴雨不断,地面潮湿,脚印倒是很清晰,只是,这么多的脚印,也叫人无从分辨谁是谁的。

这处现场算是被破坏掉了。

陈滢心下暗叹,自袖中掏出常备的手套,向冯妈妈点点头,便推门跨进了屋中。

何老太爷的住处是一明两暗的开间儿,陈滢当先进入的乃是正房,而甫一进门,她便立时发现,那砖地上有几枚很清晰的鞋印。

她立时停步,蹲下来仔细观察,很快从中辨析出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印迹。

那鞋印比另几个鞋印大上许多,其上留着些许泥土,与黄氏与管事妈妈她们那种干净的鞋底留下的印子一比,便显得很醒目。

陈滢回身轻声道:“妈妈,把那个小木签子给我一个。”

冯妈妈本就捧着个小包袱,此时便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刷了红漆的实心三角木块来,陈滢便将之放在那处鞋印上,并轻声叮嘱:“小心些,别踩上。”

冯妈妈点头应是,面色微有些苍白,不过神情还算镇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