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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闺阁记(448)

裴恕的耳垂,慢慢爬上一层红。

再过数息,漫至整张面孔。

这是害羞了?

陈滢看着他,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裴恕脸红更甚,脖根儿都红了,头扭到一边儿,抓着陈滢的手却不肯放,反而越抓越紧。

陈滢弯起眸,蓦地探身过去,搂住他“啵”地亲了一下。

红唇印上红脸膛,轻轻一触,又飞快离开。

裴恕大惊,眼睛都瞪起来了,旋即又大窘,心跳得像有人敲鼓,脑袋里跟糊了几层浆糊,也不知怎么一来,“咣当”一声,竟连人带凳翻倒在地。

陈滢先吓了一跳,待看清了,越发笑得前仰后合,险些没岔气。

裴恕简直难为情死了,飞快爬起来,有心想要反击回去,可他连头都不敢抬,又该如何反击?且私心里,他其实还有一点想夺路而逃。

可他又知道,若此时逃走,从此后夫纲不振那也就罢了,主要是丢脸太甚,委实有负他小侯爷的名号。

他只得在脑海里把那跟郎廷玉讨教来的各种法子过上一遍,脸涨得血红,同手同脚走上前,僵着胳膊一把拉过还在大笑的陈滢,“嘭”地一声,重重按进怀里。

然后……该干嘛来着?

裴恕乍着两手,脑中一片空白。

那个温软的、带着些微体香的身体,正被他搂在怀中,那漆黑柔软的发顶,恰好到他的下颌,几根发丝擦过鼻翼,有一些痒。

裴恕被这痒弄得心烦意乱,两只手虚虚按在陈滢后背,却不知该怎么搁。

是一左一右合上呢?还是一手揽肩、一手搂腰?再不然,俩手全放在腰那块儿?

他蹙紧眉头,两手比划来、比划去,想要比出个所以然来。

可是,鼻息间的味道、下颌处的温热,与怀中柔韧的身躯,却都在让他分神。

呼吸开始发热,随后是皮肤变烫,更不必提那心底里的热,几乎能把人烧熟。

裴恕满头大汗、身体热得烫手,然后……越发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拼命回忆着郎廷玉教给他的那些话,可越是急,脑子便越乱,心也乱,整个人都乱。

迷迷糊糊间,一只纤手蓦地伸来,拉住他的手,引导着、安抚着,教他如何做。

裴恕像在做梦,整个人飘飘忽忽地,下意识顺着那只手的引导。

待终于回过神时,他才发现,自己已是一手揽肩、一手扶腰,将怀中少女拥住,而他的腰,也被那纤臂合拢。

如此一来,他的怀抱,恰好容她驻足。

“这样就很好。”陈滢轻声道,头埋在他怀里,柔软的发丝擦过他的下巴,越发地痒。

裴恕咧嘴欲笑,可是,嘴才一张开,就有点想要打喷嚏。

他下死力给忍住了。

方才摔了一跤,已然足够丢人,如果再打个喷嚏,他的英名就该毁于一旦了。

裴恕脸憋得发紫,浑身绷紧,忍得辛苦。

其实,此时此刻,陈滢也在忍。

方才裴恕那突如其来的拥抱,说老实话,力道有些大。

得亏她练过,使巧劲儿卸去部分力量,这才安安生生靠在他怀里。若换作寻常少女,怕要当场撞出鼻血来。

而饶是如此,被一双铁臂不分轻重地搂着,还是有些不舒服。

不过,这具健劲的身体,却让她很满意。

裴恕僵直地揽着怀中的人儿,几乎汗出如浆,然心里,却又在一嘟噜一嘟噜地往外冒糖泡儿。

平生第一回,他把个姑娘给抱了。

还是他最心爱的姑娘。

上回是她抱他,这回换他主动。

郎廷玉这厮,果然有两下子。

裴恕咧嘴笑起来,恨不能现在就找来郎廷玉,再好生讨教几招。

“嗯咳……”门外忽地传来响亮的咳嗽。

霎那间,房间里那一丝旖旎立时散尽,裴恕赶忙松开陈滢,慌里慌张地便往后退,不想那凳子还在脚下,双足一绊,看着便要摔。

幸得他身手敏捷,身体歪倒的一瞬,凌空一个旋身落地站定,登时那油汗遍布的脸上,又腾起大片的红。

陈滢在旁瞧着,眼睛都笑弯了。

裴恕僵着身子假作未见,飞快走到门边。

即便他做出想要应门的姿态,可在陈滢看来,这个背影,仍然很具备落荒而逃的气质。

她越发翘起了唇角。

“何人!”裴恕掩饰地清了清嗓子,沉声喝问。

只可惜,声线嘶哑、气息虚浮,这一喝毫无威严,完全就跟哼哼差不离。

“末将郎廷玉。启禀侯爷,盛京又来了一封飞鹰传书,是急件!”郎廷玉一本正经地答道,在台阶下头站得笔直,坚定不移地钉住两脚,绝不往门里踏半步。

开什么玩笑,这时候闯进去那不是找抽?

别以为他离得远,就听不见里头在干嘛!

想他“玉面飞熊”(必须是飞熊,绝不是肥熊,郎廷玉坚定地这样认为)郎廷玉,那可是风尘中厮混、脂粉堆儿里打过滚的行家,那点儿动静,他半拉耳朵都能听明白。

可偏不凑巧,这时候盛京却来了急件,不传却是不行。他再有八百个胆子,也不敢误了陈大姑娘的事儿,是故,只能硬着头皮坏人家好事。

第582章 那可不成

郎廷玉哭丧着脸站在阶下,心下已然打定主意,死也不踏进那间屋儿。

“请郎将军把信拿进来!”门内响起陈滢的语声,干净且平和。

而后,便是裴恕应和:“进来说话。”

极低沉的语声,似蕴怒意。

郎廷玉顿时一个哆嗦,忽觉两股生风,好似钢鞭抽在身。

拧着眉毛想了想,他终究还是踏上石阶,将半掩的屋门拉开,随后,一撅屁股一伸手:“侯爷,急件在此。”

裴恕登时就呆住了。

这倒非是咱们小侯爷胆儿小,实是无论是谁,那眼前陡然现出两只又肥又黑的手,自然都会呆上一呆。

“侯爷,这是陈大姑娘的急件!”郎廷玉站在门外,坚决不肯挪窝,只以言语进行威胁……不,催促。

这是陈大姑娘的事儿,可不能耽搁了,小侯爷您接了信咱也能交差。

这是郎廷玉的潜台词。

裴恕下意识地便将信接了,心里想的是,这是陈滢的密信,自然不能耽搁。

这一刻,他所思所想,竟与郎廷玉如出一辙。

察觉到手中一空,郎廷玉当即缩手,大声道:“侯爷,属下肚子痛,要去净房蹲坑,属下过会儿再来。”

话没说完,“噌”地一下人已经窜出老远,就跟有鬼在后头赶似地,瞬间便跑得没了影儿。

裴恕怔怔站在门边儿,汗又下来了。

郎廷玉跑了,这屋里就剩下他与陈滢,这孤男寡女的,他要怎么开口说话?

毕竟,刚才他差点儿就摔了一跤。

前头他还真就摔过一跤。

摔完了,他就把人家姑娘给抱了。

还好没打喷嚏。

裴恕满脑袋乱七八糟的念头,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蓦然身旁淡香袭来,他陡地回过神。

“我来瞧信,阿恕如果想站着,那就站着吧。”一把清凛凛的声线响起,听来犹带笑意,语声未了,一只纤手伸来,自他手中拿走了信。

裴恕侧首望去,见陈滢正对他笑,还举信向他晃了晃:“这是急信,等不得的。”

“呃……那什么……”裴恕脸又红了,吭哧吭哧了半天,方道:“……那什么……我没站着……我就是来那个……那个开个门儿……”

陈滢弯眸笑:“郎将军都走了,阿恕还要给谁开门儿?”

裴恕的脸越发烧得厉害。

他总不能说其实他是在害臊吧?

“不开了,没……没了。”他结结巴巴地道,两眼又开始往旁瞄,完全无法与陈滢对视。

不知为何,分明他比人家小姑娘大了好几岁,可每到这种时候,他那小侯爷的气势硬是拿不出来,总像矮了半截儿也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