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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闺阁记(91)

她环视着眼前众人,将每个人的神情皆收进眼底,一脸庄重地道:“这问心鼎的效用,想来你们都听明白了。稍后我再把用法告诉你们,你们一会儿便都过来验一验,也好早早找出那个真凶。”

众人至此方才明白,原来许老夫人命她们前来,是要从她们之中揪出陷害陈滢的那个人的。

一时间,她们的脸色都变得愈加难看。

“老太太……老太太圣明,不是……不是婢子做的。”好一会儿后,一个小鬟蓦地颤抖着身子跪了下来,伏地哭道。

她这一起了头儿,另有两个小鬟也跟着跪下哭求,罗妈妈等人虽然没哭,却也紧接着跪下了,房间里瞬间便呼啦啦跪了一地。

看着这满屋子的人,许老夫人面色不动,只将手抬了抬,淡淡地道:“都起来。”

她的语声并不如何严厉,可是,场中哭声却明显地一顿,随后便小了下去。

老人家在府中积威甚重,她这一开口,众人无不惧怕,那几个小鬟更是吓得不敢再哭,软着手脚又从地下爬了起来。

见她们重又站好,陈滢便道:“这玉鼎的底座是一整块冰玉,乃是灵气最浓郁之处,一会我叫到名字的人,需得将手伸进鼎中,掌心紧紧抵在底部,然后听我的问题做出回答。”

言至此,她又加重了语气,肃然道:“你们要记住,回答问题的时候,手掌必须紧紧按住底座,否则便验不出真假了,可听明白了么?”

房间里响起了一阵参差不齐的回答,表示她们都听明白了。

陈滢满意地点了点头,便看向了方才领头哭的那个小丫鬟,说道:“大篆,你留下来,第一个验。”又转向余下众人:“你们跟着芙蓉去旁边梢间,一会儿凡我叫到名字的,便过来验证。”

众人尽皆应是,便随着芙蓉退去了耳室,唯有那个叫大篆的小丫鬟抹着眼泪留了下来。

她是鸣风阁的二等丫鬟,大篆这名字还是陈滢替她取的,另还有小篆、大雅、小雅等三人,与她亦是一样的等级。

“大篆,你过来。”陈滢放缓了声音道。

大篆束手走了过来,小脸儿白得跟纸一样。

“来,把手伸进去,手掌紧紧抵在底座那里,然后回答我的问题。”陈滢的语声含着诱导的意味,听来倒是比往常柔和了些。

大篆怯生生地点了点头,将手伸进了玉鼎中。

这一刻,东西两侧悄无人声,越发令得这主仆二人的对话清晰起来,立在梢间儿的众仆役虽看不见隔间儿的情形,然只听这一番对话,便能想见场中情形,一时间俱皆惕然。

短暂的安静过后,那东次间儿便响起了陈滢的语声:“你的手掌放在那底座儿上了么?”

“回姑娘的话,放……放上了。”这是大篆在说话,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房间里传来了陈滢“嗯”的一声,随后,便是她清晰的问话声:“大篆,我来问你,这个纸人儿是你放在我书房的么?”

“回姑娘的话,不是……不是婢子放的。”大篆像是快要哭出来了,声音颤抖得厉害。

听了她的回答,陈滢仿佛挺满意,再度“嗯”了一声,又问:“那我再问你,在今日之前,你可曾见过这个纸人儿?”

大篆的语声依旧带着哭音:“回姑娘的话,婢子没见过。”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便是陈滢的语声响起:“把两只手都翻过来给我瞧瞧。”

这一番对话,一字不落地传去了梢间,所有人都听得清楚,每个人皆是面色苍白。

在听到陈滢让大篆将手翻过来给她看之后,那房间里便没了声音,再过了片刻,便听见陈滢唤道:“小雅进来。”

却原来是大篆已经验完了,轮到了第二个人。

那个叫小雅的丫鬟比大篆好些,只是脸色白得厉害,在芙蓉的陪同下,步履蹒跚地去了东次间儿。

众人立在梢间儿安静地听着,便闻陈滢也问了小雅同样的问题,问完后亦是悄无声息,也听不出结果如何。

就这样一个挨着一个,很快地,众人便皆验完了真假,梢间里已然空无一人,倒是那东次间儿的屏风后头,影影绰绰地站了不少人。

见八名仆役尽皆在屏风后站定,陈滢的面上便又露出了古怪的笑容,立在高几前吩咐道:“芙蓉,将屏风撤了罢。”

芙蓉应声是,挑帘叫进来几个粗使婆子,快手快脚地便将那屏风皆撤掉了。

到了这时,众仆役才发现,原来她们每个人都是单独立在一扇屏风后头的,如今屏风没了,她们仍旧是面朝着主座的方向站着,其中的大多数脸色都很难看,那几个小丫鬟更是面若死灰,唯有少数一两个人,瞧来还算镇定。

陈滢的视线,便在那少数一两个人的脸上缓缓滑过。

知实,便是这少数人中的一个,这是因为她知道首尾,而另一个人么……

陈滢面上,涌出了一个迹近于嘲讽的淡笑。

“花嬷嬷。”她唤道,语声平静得听不出一点起伏。

花在圃家的应声上前,恭声道:“奴婢在。”

陈滢笑容古怪地看着她,抬了抬下巴:“劳驾,请您将两只手摊开给我们瞧瞧。”

说这话时,她语声如常、面无异色。

花在圃家的闻言,神情稍显不安,往两旁看了看。

所有仆役皆是两手紧握成拳头,躬身而立,连头都不敢抬。

第119章 心理游戏

花在圃家的面上的不安仿佛扩大了几分,迟疑片刻后,便摊开了两手。

那是一双并不显老、很干净的手,掌心白白净净地,显见得这手的主人平常不做粗活,保养得宜。

“嬷嬷的手可真干净。”陈滢品评似地说了一句。

花在圃家的忙垂下了头,恭声道:“奴婢不敢当姑娘的夸奖。”

陈滢往两旁看了看,蓦地一笑:“来,你们也都把手掌摊开,给花嬷嬷瞧瞧。”

众仆役闻言,这才放松了拳头,依言摊开了掌手。

花在圃家的扫眼看去,心头蓦地重重一跳。

包括罗妈妈、寻真、知实在内的所有人,居然皆是两掌泛红!

花在圃家的似乎有点不敢置信,用力地眨了眨眼睛,甚至还将手揉了几下,再睁大了眼睛细瞧。

没错儿,所有人都红着两只手,唯有她,双手皆净。

花在圃家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

“我诈了一诈,果然就诈出了你这内鬼。”陈滢的语声平静极了,不见一丝怒意:“花嬷嬷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却是上了我的当。”

“奴婢不明白姑娘的意思。”花在圃家的颤抖着嘴唇说道,惊慌的视线掠过两旁那些红色的手掌,额头已然见汗:“奴婢……奴婢这手上很干净,姑娘不是说那问心鼎能验出真假话来么?奴婢的手根本没变红,怎么……怎么姑娘就说奴婢是什么……什么内鬼?”

“我方才不是说了么,我在使诈。”陈滢用着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抬手在玉鼎上抚了抚,叹了口气:“这世上,哪里来的能验出真假话的问心鼎?这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小玉鼎罢了,之前那些话,都是我临时现编的。”

花在圃家的悚然抬头,苍白的脸上现出了震惊,复又转作了茫然。

数息后,她方才惊觉自己失了礼,慌张地又把头给垂下了。

直视主子是很失礼的行为,她这个积年老仆,骨子里已经被这些规矩和法则渗透了。

“可是……可是……姑娘方才当着这么些人的面儿验证了,姑娘说了假话,那手掌就变红了,怎么就……”她喃喃地道,反复地看着自己的掌心,仿佛没听懂陈滢的话。

也或者,她是想要再挣扎一下罢。

陈滢凝目看向她,神情很是耐心:“想必花嬷嬷不明白,为什么你的掌心这样干净,反倒会被我说成是内鬼。而其余人等掌心发红,却反倒成了好人。其实,这道理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