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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妖怪(128)+番外

“蓝景程,你不是对他一直愧疚吗?你的愧呢!”

蓝景程怒吼,“愧疚也是有限度的!我不也是听爷爷的才会从小欺负他吗?他替我被绑走,着火以后我不敢吭声,让他被烧,不也是爷爷说了算吗!”

桑瑜心被刺透。

蓝景程最阴暗不能启齿的部分被掀起,激动到失控,“我的愧疚他根本不领情,现在还要抢走我的位置!要我以后怎么立足?!”

“蓝钦从没想过沾染你们蓝家,是你们硬把罪名加到他身上!蓝景程,难怪奶奶不满你的人品,你真是卑鄙又无能,”桑瑜冷笑,“你没胆子用更激烈的手段害钦钦,也没胆子在奶奶只手摭天的康复中心里明目张胆动手脚,于是想到这种最不声不响的方式。”

“现在你落空了!真正害了钦钦和我爸的人是你们!你在这仓库门前大放厥词,就不怕我爸亲耳听到吗!”

静夜里,信息铃声突的响起。

蓝景程先是低低呵笑,继而笑出隐隐哭音,他把屏幕转给桑瑜,“你还能站在这骂我,是以为只要你不动摇,蓝钦就会平安无事吧?”

“那你看这是什么?”

偷拍的照片上,蓝钦痛苦窒息,被一群人推出病房。

桑瑜如遭雷击,倒退两步,眯眼去看,“……假的……假图。”

“是不是假的你清楚,”蓝景程摊手,“有人守着他醒过来,第一时间告诉他,他最害怕的事。”

“你说,以蓝钦危险期的脆弱,他会怎么样?”

桑瑜转身没命地往外跑,被拦住推搡。

蓝景程的声调彻底扭曲,“让她走,要是最后一面见不到,那我就太对不起钦钦了。”

天黑透了。

有鞭炮声遥遥响起。

地面还存着积雪,是昨天钦钦亲眼看过的莹白。

桑瑜什么也不敢想,拼尽力气往外冲,被地上的冰滑到,跌跪在地上,她毫无痛感,一刻不停地爬起来。

位置偏僻,又是跨年,路上人烟稀少。

桑瑜手抖得厉害,抓不住手机,连按几次也拨不通宋芷玉的号码,眼里汹涌的水被冻成冰,她沿着路不停狂奔。

手已经僵了。

电话铃声主动响起。

她来不及看是谁打的,用冰冷的嘴唇把屏幕划开,陈叔的声音颠簸着传来,“小鱼!蓝景程那混账把你带哪去了!”

桑瑜哆嗦着问:“钦钦……”

陈叔沉默一瞬,极力控制着语气,“在抢救,很快就能好!我去接你!”

晚上八点,桑瑜长发凌乱,一身雪污,回到康复中心。

主刀医生在ICU外皱眉讨论,扭头看到桑瑜,叹息着摇摇头。

一个动作,足以让桑瑜崩塌。

“不是不是,病人只是在昏迷,”旁边的医生忙小声解释,“他是觉得你这样进病房太脏了——”

桑瑜抓过墙边推车上的酒精棉片,机械地把手脸全擦过,扯掉外面套的护士服,走进病房。

病床上的人,乍看起来和她离开前没什么两样。

就那么一声不响地昏睡着。

脸白得像纸,她剪过的短发,被汗湿透后又干掉,乱七八糟陷在枕头里。

比之前更多的设备在滴滴作响,氧气罩偶尔出现的薄薄白雾,告诉她他还活着,没有离她而去。

桑瑜慢慢走到床沿,坐在之前坐的小板凳上,俯下身,把额头垫在他冰块似的手心里。

“……钦钦,我被欺负了,在冰天雪地里站了很久,好冷啊。”

她在蓝景程面前一滴也没掉的眼泪,在接触到蓝钦的一刻,倾泻流下,润湿他的手指。

“我总说你傻,你还真的傻。”

“蓝钦……怎么会有你这种人,你应该讨厌我,就算恨我也正常!你怎么会爱上我的……”

“我有什么好,我卖早点那两年可凶了,脾气一点也不好,你在车里全看到了是吗?”

“你把我送去学校,不能给你做饭吃了,再把我送上大学,离你越来越远,你怎么不直接把我抓到车里,说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就该嫁给我对我好!”

“如果说了,我早嫁了,早把你治好了……”

桑瑜哭得喘不过气。

她蹬掉鞋子,小心避着蓝钦的身体,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蜷在床的最边沿,虚虚靠在他肩上,攥紧他的手。

“你不敢说,是不是怕我愧疚,怕我有芥蒂,就不爱你了?”

“我那么清新脱俗!怎么可能!”她打着哭嗝,“你得到的愧实在太多了,这种东西,任何人可以给你,只有我不会!”

“我太蠢了,到现在才知道,你是谁,你为我做过什么事,再也瞒不过我,”她凑上去,用湿淋淋的唇轻碰他的耳朵,“我更爱你啊,没有杂质,就只是爱。”

“蓝钦,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多爱你?”她过份地咬他耳垂,“那你快点醒过来啊,我告诉你。”

桑瑜流泪,硬是把他的手焐暖。

她喋喋不休,一遍遍换着花样儿重复这些话,全倒进蓝钦耳中。

“你要是相信我,就不会舍得睡着不醒,”她吸着鼻子,固执咕哝,“我的钦钦,才不会听别人的坏话,只信我说的!”

蓝钦的侧脸安静柔和。

墙上时钟滴答走过。

旧年的最后一个小时接近末尾,新的一年即将到来。

唯一一扇窗的帘子是拉开的,透着窗外夜色,和家家户户相继燃起的鞭炮声。

桑瑜微合着眼,依偎在蓝钦身边,泪眼模糊望着外面。

时针分针秒针合并,指向十二点。

外面广场的方向,有巨大烟花准时腾空,轰隆炸响,照亮黑夜。

桑瑜双手裹住蓝钦的手,跟他十指紧扣,不断流淌的水湿透他肩上的病号服,“钦钦你骗我,你说新年要看烟花的,你看我姿势都摆好了。”

第二朵紧跟升起,爆开光团,粉光点点。

数量很快变多,五颜六色交相辉映。

“钦钦,你再不醒,最好看的部分就要过去了。”

桑瑜眼睛肿成桃子,根本看不清烟花的色彩。

“真要过去了……”

她哭得没了力气,委屈地小声喃喃时。

被她紧包住的那只手,忽然微弱地活动一下。

桑瑜没有反应过来。

隔了两秒,又动了,比刚才幅度更大一些。

桑瑜全身定住,生怕是自己的错觉,胆战心惊松开一点空隙,鼓励他继续努力。

这只手果然不负所望,第三次,几乎能划过她的手心。

桑瑜狠咬着唇,不敢吭声,一边颤抖着包裹他,一边眼都不眨地盯住他的睫毛。

睫毛尚未抬起,他的手第四次动了,停停顿顿的,但格外坚持。

远处烟花锦簇,盛开到最亮最斑斓。

病床的雪白床单被隐约映出绚烂彩色。

蓝钦把所有能用的力气全放到手指上,合着眼睛,在桑瑜的沙哑哭腔和远处轰鸣闷响中,极其努力在她的手心里,画下最简单,也最复杂的图形——

一颗心。

小鱼……

我不信别人的。

你爱我,我听到了。

第77章 神仙·77

画在手心里的图案自带能量, 让桑瑜眼泪停止,屏住呼吸。

没过几秒,蓝钦的睫毛小小抖了一下。

桑瑜抽紧的心跟他一起抖, 她试探着直起身体, 脸几乎贴在氧气面罩上, 凝视他低垂的眼帘。

烟花的彩光还未落尽时, 她看到了蓝钦的眼睛。

一褐一灰遮盖在交错的长睫间, 因为身体折磨而蒙上一层迷蒙水雾,他连睁眼都艰难, 也不太能对焦,仍在循着热源和本能,坚持跟她对视。

桑瑜怔怔的, 嗓音干哑,“钦钦, 你醒啦。”

蓝钦望着她,做不出任何反应。

没有力气……全身都不像自己的,想点头,做不到,想和刚才一样碰碰她的手,可她随着动作, 手不小心离远了些, 他够不到了。

……好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