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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同人)【神莫】水问(12)

作者: 璃光 阅读记录

总该做个结束的,那近乎执著的万般关切,心心念念。当然,那也很可能是另一个全新的开始,在毒解开之後的未来。由谁开始便该由谁了解,这其中没有他人介入的多馀空间,即使连当事人也分不清先来後到。

很多时候,他常在想究竟何处才是莫召奴的故乡。当莫召奴像小樱花这般年纪的时候,为了故土东瀛百姓的安乐,便偷盗文诏远走中原;而多年以後的现在,他又为了如今已被他视为家乡的中原而回来东瀛,为阻止东瀛对中原的战事。

他衷心期盼,那人力无法预料的未来,会是幅幸福地令人落泪的温暖图像,让失根的灵魂有个停栖的港湾,使丽人心中对亡者的思念能得到抚慰。

如此,情报员草一色便能抬头挺胸地去向城主报告自己的失职。

当莫召奴说出要神无月跟他单独去长户时,他只是单纯地认为神无月的毒患起因於他,寻找神遗一族凶险难测的旅途,由他一人承受即可,毋需拖累前辈与草一色等人,为此耽搁回落日故乡的行程。他实在不明白,为何草一色满脸不可置信活像他做了件把自己卖掉的蠢事、前辈肃穆以对若有所思的神情、狄少将莫名所以的感叹、樱千代惊奇的眼神在他跟神无月之间瞄来瞄去、藏身暗处的风随行似乎也抖了一下。

他隐约感觉到众人的犹豫不安,但更惹他注意的是神无月。自谈到神遗一族的话题,总是笑著的武魁难得的一脸阴郁,然在他说出自己陪神无月去长户的话後,那仍是忧闷的嘴角却比方才微微上扬了些,透露出了一抹旁人难以察觉的笑意。莫召奴没对此多加猜想,只觉吊在胸中的一口气终於可以安心放下。

等莫召奴终於意识到众人怪异行径背後的含义,两方人马早已兵分二路多时了。他慌忙地转头望向神无月,没想到神无月早已用彷佛看透一切的沉静面容凝视著他,良久。

「莫召奴。」欲言又止的视线,那不是该属於召奴印象中的武魁的忧愁,那人唤著他的名,似高兴又恍若无奈。

「神、神无月?」这样的神无月莫名地使召奴发窘,令他难得地惊慌失措,他迅速低下头,却马上被神无月有力的手指抬起下颔,逼他对上那难解的视线。

那双星眸一如神无月初见时明净,但细看之下,便能发现在那澄澈之中,有著无法测度的深幽。前辈之语言犹在耳,他对莫召奴的珍惜亦非言语所能道尽,无论局势如何演变,他知道这个人将成为自己心头永远的重量,再也忘不了。正因如此,正因如此┅┅他怎样也无法完成前辈之托。

那言语,将在未来使召奴心碎。他怎说得出口?

看著召奴疑惑但温柔依旧的浅笑,神无月闭上眼的刹那仍满载不可说的无奈,他发现自己或许无法承担,他可在那不久的未来轻易预见的,丽人的心痛。待再张眼之时,双手一收一放,已将人牢牢扣在怀里了。

「前辈好不容易点头允许你我在无他人陪同之下远行,应该不会乐见这般场面吧。」

「你可以不要回应我的拥抱。」感觉到那纤细的手环上他的背,神无月揶揄道。

「我怎麽觉得这好像是做贼的喊捉贼?」

「哈,召奴言重了,天底下哪有这般光明正大的贼。」神无月嚣张地把头埋进召奴颈间,「说些应景的话吧。」

「比如?」

「中原人不是有什麽『花前月下』的说法吗?这种时候都说些什麽?」

「容我提醒你,我们现在身处荒野,除了杂草丛生什麽都没有,最近的客店还有好几里路。而且现在是大白天。」

「所以呢?」

「我现在没心情告诉你。」恶作剧得逞的窃笑,随即马上被武魁的吻封起。

与神无月前往长户的旅途,是莫召奴至今除退隐伏南武林外,罕有的和平时光。满溢的喜悦令他时时挂著动人的微笑,偶尔甚至不由自主地发笑,他无法解释原因,但充斥内心的密实温暖确实令他的心获得前所未有的平静安稳。

然而,他还是注意到了,神无月的反常。愈接近长户,神无月的脸色便多沉一分,过去从不会在神无月身上出现的寡言和沉默,如水底暗潮若隐若现,撩拨起他的忧惧。莫召奴认为这可能与神无月不愿说的秘密有关,但他并不想因此对神无月做出任何试探的举动,那是对彼此的信任与尊重,早在初识之时便达成的共识。

他选择等待,即使这样的等待或许没有尽头,即使这样的等待滋长了他以为心中早已消逝的不安。

不过,除此之外,神无月仍一如往常,夜晚同榻而眠的细语,怀抱的温度,在这个时候,依旧是他所熟悉的那个神无月。所以,他怎样也想不到,在好不容易抵达长户的头一晚,他竟难得地做了恶梦。

恶梦的感觉他其实不陌生,当年初至中原的时候,结拜的大哥、二哥死去的时候,君姊之死,泪痕之死,非凡公子之死,东陵之死,天策真龙围杀之阵,三哥重伤下落不明┅┅就算在这些时日以外,暂时退隐在心筑情巢的时间里,他也时常见到算不上美好的梦境,一如挥之不去的死亡的悲哀。

但,那如亡灵纠缠不清的恶梦,却未曾出现在他和神无月在一块的时间里,武者的警觉令他长年惯於浅眠,可是,跟神无月在一起──或者说,跟「南武魁」在一起,他的警觉似乎显得多馀,即使中毒後的神无月常被草一色和他拿来消遣娱乐,但他相信就算只剩三成功力的武魁,其修为仍是凡人难以企及之境。因此这些天来,他可说是很难得地睡了几天好觉,万万想不到,连在这种时候的他也逃不过恶梦的侵蚀。

遍地所及举目是血,腥红的臭味灌满鼻腔,黏稠的鲜血如水溢满脚边,像是站在清浅的池塘中央,衣摆吸收了池水开出一朵朵艳红的血花,沿水流而来的尸体一具接著一具,都是他熟悉的脸孔,无论是身亡多时或依然在世的亲朋好友,全化为冰冷的肉块从他眼前漂过,当他看到三口剑的身影时,他感觉到自己的眼角滑落了一道清泪,而後,若洪水般溃堤的泪水没多久便将他从虚幻拉回真实。

莫召奴猛地张开眼,不意外地发现自己颊边流淌的泪,他随手抹去水渍坐起身来,见身旁的神无月依旧熟睡,他突然松了口气。

三口剑,那个像苹可爱小猫咪的年轻剑客,明明前阵子在四非凡人假扮三哥的时候,还跑来抱著自己哭诉神之女甩了他,虽然那时的他因不喜他人这般胡乱碰触而没什麽好脸色,可是,其实那时的他┅┅真的很高兴。已经很久没有後生晚辈如此亲近他了。唯一的外甥憎恨他,而早熟的续缘因曾多次出入武林、与三哥周围那些「长辈」往来的缘故,早不会像个天真孩童那般撒娇了┅┅

那几个月前还抱著他痛哭的少年,剑艺不凡的少年,却为了让因他动情的月神再次引动混沌之弓,了结自己的性命,为成全三哥的铡龙之策。而他,至今都还没有机会去吊唁,那和他一起探查夜摩市的顽皮少年。

他蓦然忆起在三哥家做客的时刻。自两人相识以来,三哥逢年过节便会邀他去琉璃仙境,有时候还会有其他武林同道,像前辈、像青阳子、像卧云,但更多时候只有他们两个,和叶小钗、续缘一起坐在莲池边的凉亭,享用屈世途的好手艺。不过,自从好些年前,续缘开始带另一名黑衣青年一块回来过节之後,原本全然不符合节庆热闹气氛的聚餐场面顿时改观。那青年听说是忆秋年的高徒,剑术高超自不在话下,洒扫煮饭样样行,手艺更不输屈世途,对续缘百般呵护无微不至,就他来说是乐观其成,但三哥却总喜欢找那青年麻烦,把打击敌手的心机用在自家人身上是何苦呢──平白让他看了几场拍案叫绝的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