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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他总是假正经(101)

顾景阳听他一语中的,心中略有些窘迫,顿了顿,方才道:“朕实在有些离不得她,方才叫人留下的,不想竟生出这样一桩风波来……”

“老臣也是这样想的,”汉王闻言失笑,道:“倒是其余人,有些杞人忧天了。”

没有人比顾景阳更能理解宗室对于郑后的惶恐,现下见汉王如此轻易的松口,宽心之余,倒也有些讶异:“叔祖豁达。”

“老臣哪里是豁达,只是见得多了,也看得开罢了,”话题说到此处,便要轻松的多,汉王摇头笑道:“人皆有私,陛下也不例外,既然动了心,格外偏爱也是有的,无甚稀奇。”

顾景阳见他能体谅,心中暖热,左右今日无事,又吩咐留膳。

汉王并不推辞,口中道:“即便陛下不留,老臣也要赖着不走的,若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别人以为没劝成,不知要如何烦人呢。”

顾景阳为之莞尔,汉王却神情之中却有些踌躇,犹疑之后,微微正了神色,低声道:“许是老臣想的多了,此次之事,总有些不寻常,陛下宠爱娘娘,朝臣们都知道,红袖添香这样的雅事,也不是很难体谅,虽有郑后在前,但闹得如此之大,却有些奇怪了。”

顾景阳神情微动,却没言语,汉王见状,便继续道:“老臣觉得,倒像是有人在推波助澜一样。”

“当然,”说及此处,他又笑了:“或许只是老臣想的多了。”

……

用过午膳之后,汉王便离宫了,顾景阳亲自送他出了前殿,静默良久,又令人传江王进宫,将汉王说的话讲与他听。

“叔祖说的也有些道理,”江王沉吟片刻,颔首道:“郑后能够登基称帝,内中缘由诸多,随意破坏掉一个,都很难成功。有这样的前车之鉴在,朝臣与宗室的防范心早就提升到极致,想要复制,着实难如登天。此次闹得这样大,的确有些奇怪,但也不排除御史们对此太过敏感的可能性。”

顾景阳未曾言语,无意识的摩挲腕上的楠木手串,目光幽深,江王也不催促,静静立在一侧等候。

如此过了半晌,顾景阳方才道:“朕怎么觉得,此事同先前皇后在猎场遇刺有关。”

江王不意他忽然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倒是微吃一惊,略经思忖,又道:“恕臣直言,此事是否有人暗地为之尚且未知,退一万步讲,即便是有人背地谋划,他的目的又是什么?无非是陛下贬斥上疏的御史,皇后略微注意些,不再朝臣觐见时往前殿去罢了,难道还能以此废后,又或者是铲除谢家?这便是异想天开了。”

他这话说的的确有理,顾景阳揉了揉额头,又问:“猎场一事,查的如何?”

“毫无进展。”江王眉宇间闪过一抹困惑之色,道:“在场的几个宗室,能问的都问了,再没说出别的来,臣甚至觉得……是不是我们当初想错了,根本没有幕后之人?”

顾景阳道:“或许吧。”

“人选择做一件事情,必然是有目的的,然而这两件事——姑且算是有同一个主谋,又或者是存在某种联系,”江王顿了顿,不解道:“臣实在不知道,那个可能存在的幕后之人,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猎场之中,皇后虽然受伤,但一没有危及性命,二没有伤及肺腑;这次的风波之中,谢家承受了最大的攻击,但只是御史的几句弹劾,于这样的家族而言,根本无伤大雅。

江王甚至于觉得,是不是自己和皇帝太过于多疑,以至于构想出一个不存在的幕后之人,追着查了这么多天。

“朕的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远处有危险在逼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但是却看不见。”

“上一次出现这种感觉的时候,是在太宗文皇帝去世前夕,”顾景阳面色沉静,神情却有种陷入回忆之中的恍惚,缓缓道:“朕原先以为,或许是有人在针对皇后,现在回头去想,或许从一开始,那个人针对的就是朕。”

江王为之一怔,前进半步,有些担忧的唤了声:“陛下……”

“朕很好,朕的神志也很清醒,”顾景阳明白他的意思,微微一笑,道:“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有这种感觉。”

江王心神一定,道:“臣会继续查下去的。”

……

前朝的那场风波,谢华琅或多或少有所听闻,她同顾景阳之间,远没有那么多忌讳,晚间用膳时,便怏怏的问了句:“郎君也觉得我会牝鸡司晨吗?”

顾景阳为她夹菜,轻斥道:“不许胡说。”

谢华琅叫屈道:“这可不是我说的,是别人说我的。”

顾景阳又为她盛了汤,递过去道:“胡言乱语罢了,枝枝不必理会。”

谢华琅心里总算是舒服了点,闷头喝了口汤,又道:“以后我不去前殿陪你了。”

顾景阳手一顿,道:“为什么?”

“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谢华琅闷闷道:“既然容易引人误会,干脆就不去了。”

“无妨的,”顾景阳又为她捡了块鱼肉过去,温言道:“有郎君在,枝枝别怕。”

谢华琅原本也是为了防止前朝再有闲话,就她自己而言,其实是不怎么在乎的,见顾景阳反对,倒有些满意,莞尔一笑道:“郎君不怕我趁机干政,抢你的江山吗?”

顾景阳正为她挑鱼刺,闻言头也不抬,道:“你以为谁都能做女帝吗?”

谢华琅不高兴了,挺起小胸脯,道:“你看不起谁呢?”

“不是看不起枝枝,而是后宫与前朝是两回事,历朝历代出过掌权的太后,但女帝却只有这一位,”顾景阳情不自禁的盯着看了一会儿,方才挪开眼去,道:“才干、经验、谋略乃至于运气,但凡缺了一个,都难以成事。”

谢华琅凑过去,悄咪咪的问:“我缺了哪一个?”

顾景阳看她一看,同样凑到她耳畔去,低声道:“你哪一个都没有。”

谢华琅“噗嗤”一声笑出来了,笑完又在他腰间拧了一把:“哪有你这么说人的,坏死了。”

两人说笑着用了晚膳,并不曾受前朝之事的影响,到了就寝时候,谢华琅却没急着睡,伏在郎君怀里,问:“九郎,你心里是不是有事?”

顾景阳听得微怔,道:“怎么这样问?”

“你嘴上不说,但我总觉得你心里边有事,”谢华琅搂着他的腰身,关切道:“忧心忡忡的样子。”

情意相通的爱侣,心中有事,总是瞒不过去的。

顾景阳心中一柔,却没瞒她,略经思忖,便将今日与江王说的话同她讲了一遍。

事关自己,谢华琅听得仔细,待他说完,仔细思量过后,神情忽然一动。

顾景阳见状道:“你想到什么了?”

“如果非要说有人在幕后操控这一切的话,”谢华琅顿了顿,见他神态一如往常,方才往大安宫方向一望,悄声道:“会不会是那位?”

顾景阳不意她会说出这个来,倒是怔了一下,旋即失笑,道:“不是她。”

“你如何知道不是她?”谢华琅却觉得他是灯下黑,依偎在他怀里,将心中分析说与他听:“有做这些事的能力与手腕,事后还不被察觉,九郎即便追查,也未能探寻到真相,除去那位,还能有谁?”

她说的时候,顾景阳便静静听着,唇畔含笑,待她说完,才道:“真的不是她。否则,我如何会想象不到?”

谢华琅见他说的笃定,大有绝无错漏的意思在,倒是不那么确定了,迟疑一会儿,问道:“为什么郎君觉得不是她?”

帷幔隔绝了光线,暗色之中,顾景阳轻轻亲吻她的手指:“因为早在两年前,天后便辞世了。”

谢华琅骤然听闻,当真吃了一惊:“啊?!”

“你没有听错,”顾景阳道:“天后退位之后,便被困居大安宫,心中抑抑,常有病痛,两年前便辞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