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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他总是假正经(100)

“假的,”顾景阳捡紧要奏疏看了,剩下的不甚要紧,索性丢下,同她说话:“我那时在想,活着好没意思,还是死了算了。”

谢华琅心知他是在说笑,倒也有些心酸,握住他手,安抚的捏了捏,没有再言语。

顾景阳却不在意那些,回忆片刻,道:“那句话原是太宗文皇帝教我的,那时候我还小,不明白其中真意,后来亲身经历,方才品出几分滋味。”

谢华琅同他结识这么久,亲眷之中,他提及最多的便是太宗文皇帝,闻言不禁有些感慨:“九郎同祖父情谊深厚。”

“时移世易,大有不同了,”顾景阳轻叹口气,有些感怀:“我在祖父膝下长大,承教甚多……”

“我知道,”谢华琅见他伤怀,不欲再说,玩笑着转了话头:“太宗文皇帝教陛下守礼自持,九郎学的好极了。”

顾景阳闻言失笑,隔空点了点她,道:“君主之所好,天下人之所好,连自己的喜好都不能轻易说出,这也是君主的难处。”

“哎呀,”谢华琅却惊呼一声,有些惋惜的道:“都说酒后吐真言,早知道,我昨晚就问问你了。”

顾景阳温煦一笑,道:“现在问也来得及。”

“好吧,”谢华琅认真的凑过去,问道:“陛下呀陛下,你最喜欢什么?”

顾景阳将她捉到怀里去,低笑着亲吻她面颊:“世间万象之中,我最喜欢枝枝。”

第62章 弹劾

顾景阳醉酒之事, 勉强算是这么过去了。

他惯来饮食清淡,除非是在宴席之上, 否则从不饮酒。

谢华琅尽管觉得他醉后情状好玩,可一来慑于他醉后不按套路出牌,二来又不能轻易糊弄他喝醉, 权衡过后, 还是将那些个坏主意藏在肚子里了。

过了这些时日,她身上伤处早就结痂, 看着也没先前那般吓人,许是因为快好了, 有时还觉得痒。

顾景阳吩咐人给她煎药,亲自喂她吃了,又着意叮嘱:“不许挠,也不许往下剥伤口处的痂皮,否则来日留疤,有你哭的。”

谢华琅老老实实的应了, 苦着脸喝完药, 又扯住他衣袖抱怨:“郎君, 左右伤口都要好了, 能不能不吃药了?自从结识你之后,我都要成药罐子了。”

她原就有些气虚, 先前月事时腹痛, 正被顾景阳撞上, 开了方子, 叫人每日煎了与她服用,后来或是受凉烧热,或是受伤体虚,一直都同汤药有不解之缘。

前一个倒还好,是她自己作出来的,但后两个,还真有点因他遭了无妄之灾的意思。

顾景阳心疼了,温柔抚了抚她面庞,安抚道:“枝枝听话,再喝三日,三日后便停了。”

谢华琅两眼亮晶晶的问:“是全都停了吗?”

“别的倒还好,只是暖宫的方子还是需得服用,”顾景阳闻言劝慰道:“你本就有些气虚,近来遇事颇多,更该好生调养的。”

事关身体康健,谢华琅也没反对,一碗药吃完,就跟服毒了似的,恹恹的歪在软塌上晒太阳,精气神儿都跑了一半儿。

顾景阳爱怜的亲了亲她,见那小姑娘眼睛要合不合的,像是要睡了,便取了大氅来为她盖上,自去一侧案前理事。

都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可对于彼此有情的爱侣而言,真是片刻也不想分离。

顾景阳喜欢这种心上人近在咫尺的感觉,每日晨起之后,一道用过晚膳,便同谢华琅往前殿去,他自去翻阅奏疏,她则在一侧或给花儿浇水,或看看闲书,临摹字帖,倒也极为悠闲和美。

这日午后,谢华琅亲自去沏茶,端着送过去时,忽然想到从前了,便笑道:“我早先不知九郎身份,也曾想过,将来便同你寻个清净地方厮守,松花酿酒,春水煎茶,自在极了。”

顾景阳接了茶盏,又拉她到身侧落座,温和道:“你倒不嫌日子清苦。”

“这算什么清苦?”谢华琅失笑道:“别人说也就罢了,我们说便有无病呻吟之嫌了。”

顾景阳也是莞尔,握住她手,承诺道:“来日我们的孩子长成,我就将一切都交给他,带枝枝回道观中隐居。”

“那还要很久很久呢,”谢华琅道:“郎君,连孩子的影儿都没有,你倒打算好来日了。”

顾景阳顿了一顿,微露笑意,压低声音道:“明年便有了。”

“婚期在正月,一年也才十二个月,从怀到生便占了九个月,”谢华琅也不脸红,轻轻挠他手心儿,语气软媚:“道长,空口无凭,可不能乱说。”

顾景阳目光温煦,却没应答,只握住她手送到唇边,略微用力一点儿力气,含住她食指一咬,旋即又轻轻舔舐一下。

谢华琅心中一动,眼波潋滟,隐含嗔意,正待说句什么,却听外边有内侍通传,言说有朝臣求见,忙将手抽回,退到一边儿去。

顾景阳有些不舍,却没有拦住,深深看她一眼,道:“我这儿不定什么时候结束,枝枝若是待不住,便出去玩儿吧。”

谢华琅最受不了他这种哄孩子的语气,扭头到屏风后边坐下,道:“谁说我待不住的?你都能待得住,我怎么会待不住?”

“好好好,”顾景阳纵容的笑了笑:“都依你便是。”

……

于谢华琅而言,这只是一桩无关紧要的小插曲,并不曾放在心上。

正如同顾景阳不愿叫她离开自己身侧,她也愿意同自己的郎君挨得近些,这几日得了空闲,便留在前殿陪伴,哪知因这缘故,却在前朝惹了一桩风波出来。

时下并没有后宫不得干政的说法,太宗文皇帝的皇后便曾参与朝政,也曾在丈夫与朝臣产生矛盾之时居中调和,更敢直言进谏,极得太宗与群臣敬重。

但到了先帝一朝,因为郑后的缘故,前朝后宫不知生了多少是非。对于这位前无古人、后可能也无来者的女帝,朝臣们的观感是很复杂的,从二圣共同临朝,到乾坤独断,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有非常出众的能力与手腕,但无论内心之中的观感如何,朝臣与宗室们都达成了协议——

这天下决计不能再出第二个郑后了。

谢华琅虽留在前殿,却不好直接见臣工,往往都是坐在屏风之后,又或是在垂帘之内,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次数多了,不免惹人注目。

从太子妃到皇后,再到改皇后为天后,郑后的朝堂之路,也是在帘幕之后开始的,思及往昔,谢华琅现下如此,不免触动到了朝臣与宗室们心中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

皇后这样年轻,小皇帝整整二十岁,说句大不敬的话,来日山陵崩了,谁能压制住她?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伦理纲常先天为男人服务,却也不是完美无缺——女人的地位低于男人,但母亲的地位高于儿子。

昔年先帝驾崩,章献太子在母亲郑后面前毫无反手之力,这其中固然有郑后势大的缘故,但伦理纲常,也发挥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面对这样的情状,最为惶恐的当然是被郑后收割过一茬儿的宗室,其次则是御史谏臣,而其余朝臣们,也是议论纷纷。

皇后有救驾之功,为此负伤,极得皇帝爱重,御史们不好直言,便将剑尖指向谢家,一连弹劾了数本,着实是令人心惊。

顾景阳接到朝臣们的上疏时,尚且有些不明所以,翻阅之后眉头便蹙起来了,将上疏御史训斥一通,贬斥走了。

哪知到了第二日,进宫劝说的人,便换成了汉王。

“陛下与皇后鹣鲽情深,老臣原是不想来讨嫌的,可郑后的前车之鉴在前,宗室们总要来问一问才心安,其余人不敢说,便催着老臣进宫了。”

顾景阳一见他,便想起醉酒那夜的失态,不免有些不自在,面上倒是不显,见汉王只略提了一句,便松一口气,道:“叔祖请讲。”

“老臣进宫之前,嚷嚷的最大声的便是庄王,他这个人呐,从来都不解风情,”汉王却没有说教,抚着胡须,笑吟吟道:“老臣见过娘娘几次,不像是对朝政有兴趣的人,之所以会在太极殿那儿,却不知是为陪伴陛下,还是什么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