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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他总是假正经(106)

谢莹近来所经的变故,可比谢华琅严重多了,难为她还这样记挂,见人安好之后,如此欢喜。

谢华琅心中暖热,转念一想,却更难过了,拉住她手,相依坐在一起,心疼道:“阿莹姐姐却瘦了。”

谢莹却笑了,安之若所道:“也还好。”

“你也是,”谢华琅提及此事,心中便有些难过:“陛下既然透了消息给我,叫传给家里,便是默许退婚的,你怎么偏要……”

“倘若林崇德行有愧,永仪侯府家门有瑕,退婚也便罢了,倘若将来夫妻脾性不和,另生嫌隙,也还可以和离,然而现下他虽落难,却也是因战场兵败,我如何能在此时抽身离去?”

谢莹轻抚她手,温言道:“此时退婚,便有落井下石之嫌了,纵然有陛下默许,有娘家撑腰,却也堵不住天下人的嘴,到时候,不只是我,连谢家都会被人取笑的。”

谢华琅心中郁卒,道:“笑便笑吧,就算是叫他们笑,又能笑多久?当初哥哥和离另娶,那些人嘴上不说,心里边笑的可不在少数,现在不也好好的?”

“那不一样的。”说及此事,谢莹正色道:“阿允哥哥前后两次成婚,都是为了谢家,同我嫁与林崇,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并不是说男人娶,女人嫁,前者就会比后者占便宜。”

“阿允哥哥娶县主时,天后声势何等煊赫,长安谢氏、京兆隋氏,哪一个不是赫赫高门,却都要对皇权低头,尽管屈辱,也只能忍耐,这便是势不如人的苦处。”

她面上显露出几分感慨,略微用力,捏了捏谢华琅的手,由衷道:“阿允哥哥是男人,进了朝堂,便有他的志向与抱负,他只会比女人更要脸面,被逼着和离另娶,难道便很体面吗?你如何知道,当年长安众人嘴上恭贺,背地里是怎样取笑他的?”

“他们只会说谢家脊梁骨软,谄媚天后,向其低头,会说阿允哥哥贪慕权贵,和离另娶——你信不信,倘若谢家当年推拒,因此招祸,背地里指指点点说谢家蠢笨、不知变通的,还是这群人?”

谢华琅不说话了,静默良久,点头道:“我信。”

“这次的事也一样。”谢莹温婉一笑,徐徐道:“于情,林家没什么愧对我的,我也答允林崇要照看他的母亲,便该守诺,于理,婚约早定,婚书信物俱在,纳采、向名、纳吉、纳征、请期,婚嫁六礼已经成了五个,只差一个亲迎而已,此时抽身离去,有落井下石之嫌,世人看不起的不仅是我,还有谢家。”

“我就是觉得,阿莹姐姐也太委屈了些……”

谢华琅心中着实难过,眼眶一湿,心疼的落下眼泪来:“别人哪有闲心一直盯着谢家看,用不了多久,便淡忘了,我原还想着,届时再叫阿莹姐姐另寻良婿的。”

“别人会忘,但我忘不了。我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

“于我而言,林崇只是一个换做‘夫婿’的符号而已,换成谁都可以。我不是为他留在林家,而是为谢家,为我自己的信念。”

谢莹取了帕子为她拭泪,神情恬静,却很坚韧:“做人要堂堂正正,无愧于心。”

第65章 生产

夜色深深, 因为已经是深秋的缘故,连虫叫声都不曾听闻,周遭安谧,只有人的脚步声依稀作响,在这寂静中格外刺耳。

谢华琅捧着手炉,面色平静, 心中却有些乱,就着女婢手中提灯放出的晕黄光芒回望一眼,终于还是无声的叹一口气,往母亲院中去, 准备歇息了。

……

卢氏的几个孩子,小时候都是养在身边的,等略大了些, 才叫挪到自己院子里去,交与保母照看。

今日谢粱大婚,府中事多,谢华琅回去时, 不曾见到母亲,问了侍候的仆婢, 才知是去看谢玮与谢澜了。

那两人——尤其是谢玮,正是猫嫌狗厌的时候, 今日人多热闹, 几乎要玩儿疯了, 夜里又凉, 卢氏怕他们踢被子,专程去看过才能安心。

家总能叫人觉得舒适,母亲的房间也仍旧温馨,谢华琅洗漱之后,便光着脚上了床,往被窝里一钻,望着头顶上半新不旧的帐子,心中陡然生出几分亲切来。

外间有仆婢的问好声传来,显然是卢氏回来了,自家亲娘,谢华琅已经脱了衣裳,也懒得起身,听见门扉被人打开,才歪过头去,乖巧道:“阿娘回来啦。”

“唔。”卢氏轻轻应了一声,先去瞧了瞧她,为她将被角掖好:“你回来的倒早。”

“阿莹姐姐心里清楚,又何须我多说,”谢华琅望着不远处那盏灯火,说不出心中是释然,还是感怀:“那既然是她的心意,我自然要支持。”

卢氏经历颇丰,吃过的盐大概比她吃过的米还要多,反倒看的开些,微微一笑,道:“各人都各人的缘法。”

谢华琅也只能点头。

女婢们备了热水,又送了巾栉来,卢氏梳洗过后,便也过去歇了。

灯光熄灭,却无人有睡意,卢氏握住女儿的手,悄声问:“在宫中还住得惯吗?我见你面色倒好,陛下又惯来骄纵你,想来是无碍的。”

提起自家郎君,谢华琅面上神情便添了几分光彩,眉眼流转间,隐约有些甜蜜:“九郎好得很,我也好得很,日子当然也过得好。”

卢氏见她如此,忍俊不禁,略微一顿,又问道:“你宿在何处?”

谢华琅觍着脸道:“夫唱妇随,他在那儿我便在哪儿,分开一会儿都不行。”

卢氏听懂了她话中深意,倒没有说什么,昏暗光芒之中,轻柔的抚了抚女儿面颊,嘱咐道:“婚期在明年正月,这会儿在九月,还有四个月呢,你同陛下在一处,也当心些,要是提早弄出孩子来,脸面上总不好看。”

谢华琅原本还怕母亲训斥自己几句,都做好胡搅蛮缠的准备了,冷不丁听她这样讲,禁不住有些脸红:“阿娘,你想到哪里去了?九郎是端方君子,守礼自持,即便我想,他也不肯的。”

“陛下是君子,你可不是,”卢氏笑着哼了一声,道:“这话是说给你听的。”

谢华琅更不好意思了,捂脸道:“阿娘,哪有你这样的……”

卢氏微微笑了起来,正待再问几句,却听外间脚步匆匆,直到房门前停下,仆婢有些焦急的声音低低传来:“夫人,夫人?您睡下了吗?”

这个时候有人来,自然是出事了,卢氏心中一凛,坐起身道:“怎么了?”

“柳氏发动了,怕就在今夜,”那仆婢道:“县主早就歇下了,奴婢们不好惊扰,只得请您来拿主意。”

后院的事情,男人们是不会掺和的,谢偃如此,谢允也是如此。

柳氏有孕,也无需卢氏照看,淑嘉县主作为柳氏的主母,既是可以直接管教她的人,也是应当在她有孕时看顾着的人。

然而淑嘉县主此时也正身怀有孕,临近生产,显然没有这个余暇精力,既然睡下,仆婢们不好轻易去惊扰,只好来请卢氏这个当家主母了。

谢允膝下只有谢澜一个孩子,说是子嗣单薄并不为过,卢氏未必在意柳氏,却也在意她腹中胎儿,闻言便披衣起身,准备亲自过去看看。

她既要走,谢华琅如何能躺的住,同样起身道:“我同阿娘一道去吧。”

“外边儿冷,你起来作什么?快躺下,”卢氏将衣带系上,回头道:“再则,你这身份,去守着柳氏,又算怎么回事。”

“我不是为她,是为阿娘,”谢华琅动作迅速的披了衣裳,又将鞋袜穿上:“这么晚了,好歹有个人做伴儿。”

她既这样讲,卢氏不好再说什么,待她穿戴整齐,推门出去,前边女婢提灯引路,往柳氏院中去。

府中有两个孕妇,尤其是淑嘉县主那样贵重的身份,早在上个月便请了产婆入府留宿,以防万一,现下倒也不至于惊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