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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他总是假正经(138)

谢华琅摇摇头:“就怕他们此时已经在路上了。”

谢偃与谢令年纪不轻了,谢华琅终究有些不放心,吩咐随从顺路去寻,又叮嘱小厨房准备姜汤,不多时,便有人来回禀。

“娘娘,刑部尚书今夜做东,请了二位老爷过去,会晚一点儿回去,说是备了雨具,叫您安心呢。”

谢华琅微松口气:“那就好。”

这场雨下的不算大,等到夜色渐深时,便悄无声息的停了,只留满地湿冷与凋零落叶,隐约凄楚。

谢偃与谢令一道归府,略往内走了些,便各自分开。

随侍的仆从提着灯,轻声问:“老爷,咱们去哪儿?”

谢偃有些醉了,口齿不清道:“去,去夫人那儿。”

卢氏知晓丈夫未归,这夜便歇的晚些,谢偃推门入内时,她正对灯临摹字帖,听到外边动静,便站起身来,吩咐人送热水巾栉来侍奉洗漱,又上前去扶着丈夫落座。

谢偃摆摆手,打发其余人退下,这才醉醺醺道:“夫人,我们来说会儿说话。”

周遭仆从见他面有醉意,不免有些迟疑,只拿目光去看卢氏,等候她差遣。

“都退下吧,”卢氏吩咐一句,又想起另一处,便道:“不是叫煮了醒酒汤吗?稍后送过来一碗。”

仆从们躬身退下,内室之中,便只留了他们夫妻二人,卢氏拧了巾帕,动作轻柔的为丈夫拭面。

谢偃却捉住她手腕,长叹口气,旋即又埋脸在她掌心,不做声了。

卢氏有些好笑,关切道:“老爷,你怎么了?”

谢偃闷了半晌,才勉强抬起头来,饶是醉中,仍有些期期艾艾:“夫人,我、我有句话想问你。”

卢氏道:“什么?”

谢偃踌躇一会儿,方才难为情的道:“你还想着他吗?”

卢氏在他身边落座,道:“谁?”

谢偃低下头,神情中有些不自在:“就是你少年时,曾经倾心过的那个人。”

卢氏淡淡一笑,道:“老爷觉得呢?”

谢偃忽然不高兴起来,看她一眼,又别开头:“我就是不知道,所以才问你的。”

卢氏却不曾明言,只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还说它做什么。”

谢偃转过头去看她,若有所思的样子,顿了顿,又道:“我有没有同你说过,我专程去查过那几年的科举卷宗?”

卢氏忍俊不禁:“老爷不是说,是凑巧见到的吗?”

“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得有多巧,才能叫我见到?”谢偃气道:“我特意叫敬道帮我留意的。”

卢氏摇头失笑,却没再言语。

她不说话,谢偃也不介意,又是一阵静默,才有些别扭的道:“我看过那几年的进士答卷,也没见有什么格外出色的。”

卢氏温婉而笑,又道:“然后呢?”

谢偃从怀中取出一份什么,递给她瞧:“这是我当年科举时的答卷,你拿去看看。”

“愣着做什么,”他催促道:“快拿着。”

卢氏伸手接了,却急着没展开瞧,正逢外边有人送了醒酒汤来,便暂且搁在案上,起身去接,刚准备递给谢偃,却见他已经站起身,拿起案上那份答卷,塞进暖炉里边儿去了。

卢氏见状,不禁轻叹:“老爷,你这是做什么?”

“反正你也不想看,”谢偃赌气道:“索性烧了了事。”

卢氏不惯他这些毛病,当即便点头道:“烧得好。”

谢偃:“……”

他定定看着她,神情有些郁卒,卢氏也不退避,同样回望过去。

如此过了半晌,还是谢偃先退缩了,靴子都没脱,便往塌上一躺,气闷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天你同枝枝说,我都听到了。你居然连和离都想好了,多年夫妻,说分开就分开,最毒妇人心……”

卢氏又好笑又好气,端着醒酒汤,到床榻前去坐下,道:“你起来。”

谢偃越想越伤心,也不看她,翻个身背对她,假装自己睡了。

卢氏伸手推推他,道:“起来,喝了醒酒汤再睡,否则明日起身,是要头疼的。”

这句话谢偃听到了,坐起身来,自她手中接过那碗醒酒汤一饮而尽,便想重新躺回去。

床榻一侧设有小机,他喝醒酒汤的时候,卢氏为自己斟了杯茶,低头用了一口,见他又要躺下,便将手一扬,剩下那半盏茶尽数洒到了床褥上。

谢偃不悦道:“夫人,你这是做什么?我都没法儿睡了。”

卢氏神情淡了,隐约有些肃凝,一指床榻前那空地,道:“你,过去站好。”

“过去站好?”谢偃似乎觉得滑稽:“夫人,你在开玩笑吗?”

卢氏淡淡瞥了他一眼,道:“老爷觉得呢?”

“……”谢偃冷哼道:“站好就站好,你以为我怕你吗?”

第81章 使坏

谢家长房的几位郎君,生的都像父亲, 俊采神飞, 端方如玉, 有那样出众的儿子,谢偃生的当然也不丑。

他现下年过四旬, 却并不显得苍老憔悴,反倒更添几分儒雅沉稳, 岁月所赋予的特有魅力,也更见醇厚。

卢氏静静打量丈夫一会儿, 忽然叹了一声,语气柔和道:“老爷既然为当初那些事情牵肠挂肚,今夜既有空暇, 我们便说道说道。”

“我记挂的不只是当年那些事,还有现在那些, ”谢偃醉后分外较真, 特意补充道:“那天你同枝枝闲聊,说大不了就同我和离, 那些话我也记着呢。”

卢氏听得好笑,笑完又有些感怀,徐徐道:“这些也就罢了,可那些旧事都已经过了, 你何必紧攥着不放?”

“……”谢偃将到嘴边的那句话咽下去, 嘴硬道:“我好奇。”

卢氏淡淡看他一看, 道:“该说的我都同你说过了, 你还想知道什么?”

谢偃有些不自在的咳了声,旧话重提道:“夫人,这么多年了,你还想着他吗?”

“我不是妒忌,也不是吃醋,就是有点,有点,”他词穷了会儿,方才道:“就是有点好奇。”

卢氏坦然道:“想过。”

谢偃的脸不觉绿了三分:“想过吗?”

“门第所限,他无法娶我,我也无法抛下卢家,做他的妻子,后来,我们也就断了联系。都说是发乎情,止乎礼,但人的心,总是没有办法被束缚住的。”

卢氏既然打算将话说开,就不会再有所保留,似乎是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她的神情也柔和起来,温婉一笑后,坦然自若道:“我没有做过对不起谢家的事情,更不会做对不起卢家的事情,也自问对得起你,但后来,过了很多年之后,再回头去想,我对的起那么多人,唯一辜负的人,其实是我自己。”

“后来枝枝说,她有了喜欢的人,那个人也同样喜欢她,我听后欢喜极了,甚至在心里想,我没有得到的东西,让我的女儿得到了,其实也是一种圆满。”

谢偃静静听他说完,原先的理直气壮,忽然间变成另一种近乎忐忑的愧疚,伸臂去握住她的手:“夫人,对不住。”

这话他不是第一次说了,卢氏听罢,也只是笑道:“老爷的脸,变得可真快。”

谢偃也笑了一下,只是较之妻子,他脸上的感触与惆怅更多几分:“我太想当然了,阿湘。我这一生,虽然也有过坎坷,但真正失意的时候,却很少。这世道对男人,远比对女人善良的多。

我从没有像你这样,对真正心爱的人或物失之交臂,所以也很难体谅,你嫁给我时心中的怅惘。对不起。”

卢氏听他说的情真意切,目光也渐渐柔和起来,不知想到何处,忽然又笑了。

“不怪你,”她道:“我与他原本就是不可能的,即便没有你娶我,也会有别人。”

“夫妻多年,你没有什么对不住我的地方,我虽与心仪之人失之交臂,但做你的妻子,也是另一种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