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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他总是假正经(38)

如若有亲生儿子, 谁愿意叫他人承继家业?

更别说要让出去的并不是金银土地, 而是万里河山, 浩荡天下。

来日如何尚且未知,但接下来的时间, 皇帝为叫亲子来日一片坦途,必然要着手打压宗室,若有人敢在这关头上蹿下跳, 只怕马上就会被收拾掉。

至于周王、魏王等宗室怎么想, 他们却有些顾不得了。

陛下今岁三十六, 又不是七十六, 春秋正盛, 如若不出意外, 起码还能执政二十载,犯不着为二十之年后的事情,将眼下的前途搭上。

因这关系,朝中着实沉静了一阵子,各家各户都打发了人,往谢家去致意,过了情面功夫,此外便再无异动。

谢令归府之后,问过侍从,便往书房去寻谢偃,打发走其余人,落座道:“大婚之日定在了明年正月,满打满算也只有小半年了,兄长心中如何计较?”

“枝枝的嫁妆,夫人早先都曾整理过,既是嫁入宫中,府中不免要再添几分,以示敬重,随同她一道入宫的人选,也已经在挑了,务必要知根知底才好,婚期还有半年,免不得要仔细调养身体,以求早诞皇嗣……”

谢偃忽叹口气,亲自为他斟茶,又道:“我心忧的倒不是这些,反倒是此后的加恩。昔年先帝登基,便加恩郑后兄长为国公,后来郑后称帝,又册封子侄为王。今日谢家既为后族,免不得也要加恩,然而你我身居要职,若再勋爵加身,陛下怕会忌惮。”

“兄长多虑了。”谢令手指摩挲茶盏,思忖片刻,道:“只是虚爵,无甚要紧,相反,我倒觉得这是好事。”

谢偃道:“怎么说?”

谢令微一侧首,目光向正房之处一瞥,示意道:“县主腹中怀的,兴许也是位郎君呢。”

这个“也”字,便用的很微妙了。

谢偃神情微动:“你是说……”

“临安长公主毕竟是陛下胞妹,先前陛下杀其夫婿,心中未必没有愧疚,县主这一子若降生,说不得她会去求个爵位,岂不凭空压了阿澜一头?”

谢令道:“阿允是长子,将来是要担起谢家门楣的,阿澜作为长孙,自然也要承继谢氏,隋家不弱,但却难以同临安长公主抗衡,与其来日生隙,倒不如定了名分,兄弟有序,可保来日谢家不生乱事。”

“罢了,左右都是虚爵。”谢偃叹道:“倒是我杞人忧天。”

“兄长太过谨小慎微了,”谢令笑道:“枝枝若能诞育皇子,谢家便胜了一半,皇子长成之前,陛下还要叫谢家为其保驾护航,自然不会轻动,等皇子元服,你我兄弟年老,正可以致仕归乡,到那时,便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谢偃闻言失笑,颔首道:“但愿来日,如你所期。”

……

本朝而言,皇帝大婚还是头一次。

先前几位皇帝,高祖、太宗登基时,都已经成婚,自然没有大婚这说法,而先帝娶郑后时,尚且是太子,仪典远不如天子大婚隆重。

顾景阳想早些娶谢华琅入宫,故而将婚期定的早了些,为此颇觉歉疚,便着意吩咐礼部、工部与尚宫局、内侍监,叫格外仔细些,务必要给皇后最大的体面敬重。

太极殿即将整修,事关重大,工部尚书亲自求见,顾景阳留了图纸,便打发他退下,至于具体如何,却要看谢华琅怎么想了。

他原是打算往谢家去,接那小冤家进宫的,可巧这当头有朝臣觐见,实在走不开身,便叫衡嘉代劳,往谢家去走一趟。

这场奏对还没结束,衡嘉便回来了,面上微有急色,见他这儿还没停,额头都在冒汗。

顾景阳见他如此,不由心生不安,哪里还静得下心,略问了几句,便遣退那臣子,匆忙道:“枝枝呢?”

“奴婢往谢家去,没见到娘娘的面,”衡嘉有些担忧,低声道:“女婢说是受凉病了,正煎药呢。”

顾景阳如何能坐得住,边往外走边道:“怎么会受凉?”

“仿佛是夜里贪凉,多用了些冰,”衡嘉快步跟上,口中道:“这不就病了吗。”

“枝枝年纪小不懂事,侍奉的人也不懂事吗?”顾景阳沉了面色,冷斥道:“这种不尽心的仆婢,留了还有何用?”

七月的天气正热,衡嘉额头上的汗珠就没停过,不敢应声,只道:“您还是先去见见娘娘吧。”

……

谢华琅这婚期有些赶,谢家近来婚事又多,最忙的自然是卢氏这个主母。

谢粱的婚事快了,她作为母亲,自然事必躬亲,谢莹是侄女,她身为伯母,能帮的也不能疏忽,谢华琅这边又是嫁入皇家,更容不得轻慢,真是恨不能一个人分成三个用。

她这边正忙着,就见有女婢前来回禀,说是陛下来探望三娘了。

往日里顾景阳到谢家,只会往谢华琅那儿去,其余人都不曾见过,也不需他们前去请安,这次也是如此。

卢氏听罢,便将手中账册合上,道:“着人好生伺候,不要失礼便是。”

女婢道:“这自然不需夫人叮嘱,只是前不久内侍监来过,想求见三娘却没见着……”

卢氏闻言,秀眉微挑,有些疑惑。

那女婢迟疑一瞬,终于还是俯下身,低声道:“三娘葵水来了,昨天夜里受凉,这会儿正难受呢。”

卢氏变色,起身道:“怎么不早说?”

女婢为难道:“三娘怕挨骂,拦着不许说的。”

卢氏斜她一眼,咬牙道:“你们可真是听她的话。”

那女婢垂首,不敢做声,卢氏也无暇同她纠缠,快步往女儿院中去。

……

顾景阳过去时,谢华琅正缩在被子里,搂着汤婆子,面色惨淡,疼的嘴唇都有些泛白。

他入内瞥见,心中倏然一痛,快步上前,轻声唤了声:“枝枝。”

谢华琅正难受呢,又怕被卢氏骂,不敢张扬,见他来了,神情中是毫不掩饰的关切担忧,心中那些沉积着的情绪骤然爆发出来了,“啪嗒”“啪嗒”掉了两滴泪,向他伸臂,可怜巴巴道:“九郎抱抱我。”

顾景阳见她如此,心疼坏了,上前抱她入怀,低头吻去她面颊上的泪珠,低声道:“怎么就病了呢?叫太医看过了吗?吃过药没有?”

说着,他握住她手,不觉蹙眉:“怎么这么凉?”

“我难受。”他一连问了这么多,谢华琅腹中闷痛,一句都回答不上,只偎在他怀中,弱声道:“你再亲亲我。”

顾景阳便扶住她面颊,低头吻了吻她的唇,内室中还有仆婢在,见状忙别过脸去。

卢氏匆忙过去,便瞧见这一幕了,没脸再看,赶忙低下了头。

谢华琅有气无力的,话也不想说,顾景阳着实忧心,拉过她手,静心把脉,忽然蹙眉,低问道:“枝枝,你可是葵水来了?”

谢华琅勉强点了点头。

“凉气侵体,以致腹痛,想是你贪嘴,多用了凉物吃食,”顾景阳神情微肃,轻斥道:“简直胡闹!”

谢华琅正觉难捱,远没有平日里那般精神,伏在他怀里,委屈的直落眼泪:“我都这么难受了,你就别说我了。”

顾景阳叹口气,用帕子将她眼泪擦了,又将她搂的更紧些,低问道:“吃过药没有?”

谢华琅还在委屈,拍他一下,气鼓鼓的,没有做声。

采青见状,在侧回道:“刚煎出来,还没有服呢。”

顾景阳道:“拿过来吧。”

采青应了一声,忙取了递过去。

玉碗里盛了褐色药汁,相隔一段距离,便能嗅到淡淡药气,谢华琅有些嫌弃的别过脸去,道:“好像是苦的。”

顾景阳便用汤匙搅了搅,略微盛了些,尝了一尝。

谢华琅忙拨开他手:“那药是暖宫的,你吃了做什么?”

顾景阳握住她手,送回被子里边,这才轻轻道:“是有些苦。去备些蜜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