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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戏(24)

作者: 茶酿 阅读记录

四目相对,一时静寂无声。

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彼此的眼神,而相对的瞳孔中对方清晰的身影就是指引远方道路不灭的明灯。在恍似黑暗的宁寂中只有紧紧抓住那唯一的光亮才不会被孤独吞没,所以不肯移开视线,也没有交睫的时间。若说永恒定是一种傲慢,人生不过百年,他们却只要一瞬。

只要一瞬这样的相对。

便足以铭记一生。

……

同样在话音落地后才有所察觉,那么清而冷的声音竟然也沾染了不经意的温暖,像是嶙峋的原石终于凿出了璞玉,收敛了毕露的锋芒融成温润的光华。

而这光华,让几乎窒息在那忘我的沉寂中的剧组人员终于透过气来,导演幸田一眨不眨地盯着两人的举动神情,不知何时流出的汗水打湿了额前的头发,顺着太阳穴滴淌下来。

站在遥远的后方的丛五默默注视了一阵,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转身悄然离去。

那两人,并不需要什么演技,也不需要,他的守护。

拍摄进程顺利,转眼已到了寒假,剧组决定趁学校放寒假的时间进行外景拍摄,地点是在北方的一片山脉。

哑笑穿的是巫女服,身上裹着厚厚的毯子,可还是觉得冷得难以忍受。她在外面站了一会,又钻回临时搭建的窝棚里,幸田和藤次郎还在商讨下一个镜头的细节。一段时间近距离接触下来,哑笑发觉藤次郎真的可以用极端敬业来形容。原本以为他擅长的是企业管理,可演技比起专业演员一点都不逊色,有时候还可以帮助导演说戏,帮助化装师给演员化装,甚至连摄影师有时都要找他帮忙。

余光扫到哑笑进来,藤次郎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到他身边。

“那就这么定了。”幸田舒了一口气,转身向一边的副导说道,“麻烦把小丛叫来。”

“是这样,”藤次郎在旁边向哑笑解说,“接下来要拍摄的是从悬崖上荡过去那一幕,导演说自然雪景比电脑制作效果要好,所以我们刚刚挑选了一处峭壁作为背景。因为动作要求较高,所以让小五来做。不用担心,我们做了充足的准备,不会有危险,我会在旁边看着你。”

哑笑叹了口气,低声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早知道拍摄这么困难,我不会特地把情景写得那么险恶。”谁叫她那时被藤次郎的保护感动得灵感突发,于是在修改文稿时将雪崩的一段加了进去,而且还写成被雪流冲到悬崖边险中求生。

“我觉得很有艺术性。”藤次郎拍拍她冻得冰凉的脸蛋,“只可惜到时抱着你的不是我。”

哑笑惊呼一声。抱、抱着吗?写的时候并不觉得怎样,可要自己来演的话……她忽然觉得冻到麻木的脸陡然烧了起来。眼角瞟到丛五走进来,她更是不敢抬头。他会不会撇下一句“开什么玩笑”,然后就掉头走掉?

丛五听了导演的解说,淡淡的一眼掠过来,神情却是没什么变化,只是在转到藤次郎脸上时眼中闪出一抹玩味。

“差不多开始准备吧,化装师呢?”幸田导演搓着脸取暖,向跑来的化装师吩咐,“在这个部位制造出一些伤痕,要新旧交错的。”他举手在丛五胸口出虚划了一个范围。

丛五的眼神闪了一下,什么也没说,跟着化装师到一边去了。

随后哑笑被导演抓过来说戏。虽然是自己写的东西,可经导演详细一说,她才真正了解到——自己写的几行字要表现在镜头前居然这么麻烦!

正当哑笑努力记忆时,忽然一声惊叫打断了她的思绪,循着声音望去,见不远处的化装师捂着嘴呆在当地。

出了什么事情?

导演首先奔了过去,随后是藤次郎,哑笑怔了一下才跟着两人跑过去。

眼前的情景令三人一齐刹住脚步。

为了方便化装,丛五的上衣几乎已经完全脱了下来,衣袖褪到手腕处,肩背、手臂和胸前伤痕累累,的确是“新旧交错”,寒冷的空气在肌肤凝结成霜,象牙般细腻的光泽——然而,这并不是化装的效果。

见周围的人越聚越多,丛五原本沉默的面孔愈发冷冽,他一言不发地缓缓拉起衣服遮住自己的身体,然后静静抬眸扫视四周,最后目光落在幸田脸上,语调平静依然:“这种程度可以了吗?”

“已经可以了,”藤次郎代替一时说不出话的幸田答道,然后转向同情得泪眼迷茫的化装师,“做的很逼真,辛苦你了。”难怪小五总穿着黑衣,原来是为了遮掩那一身的伤痕。

“可是……”化装师嘟囔了一声什么,然后不情愿地被藤次郎叫到了一边。

幸田这才回过神来,极不自然地轻咳两声,“好了好了,都别围在这儿,准备开拍。”

丛五微一颔首,从哑笑身边擦肩而过,神情冷漠,仿佛没有看到她一样。

22、第 22 章

一袭清黑狩衣的武士左手揽着虚靠在怀中的巫女,右手执刀,刀尖斜斜向下。

哑笑的手轻轻攥着丛五的衣襟,眼睛不由自主地望向远方青白长空,连绵山峰铺开清白的积雪,天空与山脉相接处一线明暗交替,冷冷冬阳在上,无限苍茫。

凛冽的寒风呼啸,清而淡的嗓音在风声中忽然递到耳边,“准备好了么?我要跳了。”

“嗯。”哑笑闭了闭眼,手指不觉加力攥紧。

一阵轻笑随风散开,睁眼时,只看见那近在咫尺的面庞上扬起的唇角正慢慢放下,清朗如月的眼睛里映出自己的影子,深得仿佛刻在瞳孔之中。然后才感觉到猛烈的风从脚底灌来,几乎吹得她左摇右摆,她抿起唇,手上用力,系得很松的衣襟立刻被撕扯开,那纵横交错的狰狞伤痕暴露在空气中,随即腰间的手臂忽然收紧,她的身体便更加紧密地靠在了丛五身上。

“为什么……”呢喃一样的声音从唇线逸出,她将自己的手轻轻放在了那片裸露的伤痕上。脉搏的跳动和暖和的气息从手指透过来,她的眼中流过一丝怜惜。

寒气顺着她冰冷的指尖生生插入胸膛,比肉体的疼痛更为残忍的痛觉传来。丛五轻轻地苦笑,慢慢俯下身去,迫使她闭上了眼睛,“为什么呢……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我会喜欢上你……”伴着叹息一样的尾音,一个轻柔温软的吻落在哑笑的眉心,温暖的呼吸拂过她清致的眉眼。他想在她眼中找到的不是怜惜,而是只有对心爱的人才会流露的心痛……不过,真的没有这样的可能了吧……

那个兄长式的点吻,就是他正式放弃追求她的最后宣言。

哑笑的睫毛微微颤抖,她睁开眼,越过丛五的肩头,遥遥望见不断变换的视角中藤次郎站在高高的崖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自己,高处的寒风鼓动他同样清黑色的狩衣,仿佛感觉不到逼人的寒冷。

“很危险的,你知道吗?”轻声对远处听不到她的声音的那个男子嗔责,哑笑的脸上涌出了令积雪融化的春意。

危险的,只有他吗?丛五垂下眸子,压下语气中淡淡的苦涩,对着她耳后那录音的装置说出永远不属于自己的台词:“只要是为你,任何危险,都是值得。”

“不要。”哑笑的语气忽然坚定起来,她抬起头,终于看向丛五,“不要为你爱的那个人牺牲。她会心疼。”

丛五极清极淡地笑,反手将刀向后斩去。

她不会。因为他不会让他爱的那个人知道他爱过,以及为她做过的一切。

三十七秒,从悬崖的一端荡到另一端,半空中近乎眩晕的历程,就是丛砚对此生唯一爱过的女子最深刻的记忆。

赶在寒假的尾巴上,片子终于杀青了。

这部片子同为藤次郎与哑笑出演的处女作,原本剧组的所有人员都商量好要在庆功宴上让这两人当场表演些什么,不料当日的酒宴两人却同时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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