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不能挑衅，应战，然后用计谋夺去一个人的生命，不管那个人对你的侮辱有多么严重，语言的侮辱永远不会严重到死刑的地步。韦行已经教会你，在必要的时候当即立断杀人，现在，我必须教你，只有在没有任何其他选择时，只有在你通过谈判与沟通无法让对方改变杀人动机时，才能动手杀人。
韩青问：“如果你是黑龙，你死在冷家山上，你会不会也这样问，我做错了什么？应该被人杀死？！”
韩青问：“如果你是黑龙，你能原谅杀死你的那个人吗？”
韦帅望站在那儿，如果他是黑龙，在这个充满敌意的冷家山上，虽然到处都是你好谢谢对不起，每个人都那么温良恭谨让，可是每一张笑脸背后都是：你会死在冷家山上，让我们看看你怎么死，有机会我们中的每个人都会绊你一下推你一下在背后给你一刀。
如果他是黑龙，他必须站在那儿挺着，不能露出一点怯意，他必须让人觉得，他是第一名，他有前途有希望，往他身上押赌注是有可能性的，就象韦帅望一样，他更有原因面对他人的侮辱对抗挺身而出，韦帅望身后有冷家最厉害的三个人，黑龙身后谁也没有，如果他对韦帅望的便宜第一名不吭声，他在冷家山上，就永永远远是便宜第一名，没有人会为他出头。
我为什么要挑逗他，因为，虽然师父不许，但我自己，很想同他比试一下，我并没有想要把他逼到要杀死我的地步，可是——也许对他来讲，我做的，已经足够，黑龙的死——他是我手上的一条人命！
韦帅望张开双手又握紧拳，我手上的一条人命，多么肮脏恐怖的感觉！我一直不愿承认这件事，可事实如此，我杀了人，那个人很讨厌，可是并不该死，至少我并不知道他做过什么应该处死的事。
帅望低下头，许久：“师父——”别赶我走，给我别的处罚吧。
韩青道：“人死不能复生，他没法原谅你。”
帅望沉默。
良久，转身离去。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夫复何言。
韦帅望默默转身离去。
风来，落叶缤纷。
韦帅望觉得冷。
我怎么办？我到哪去？回家？不，这里才是我的家，只有这里是我的家。
帅望慢慢抱住双臂，从哪儿学来的这个姿势？
记忆深处，很久很久以前，他的妈妈，常常紧握双臂，目光迷茫，那甚至不是一个保护自己防备他人的姿势，那是一个自己给自己的紧紧拥抱，别哭，不能哭，绝望，孤单，爱人就在不远处，却不能相爱的孤单，那是比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更加孤单的孤单。
韦帅望在这个院子的门口失去了力气，枯黄的秋叶敲在他脸上，他瞪着眼睛，身子渐渐无力，慢慢跪倒在地，紧抱着自己瑟瑟发抖。
第 54 章
54，残忍
一声惊异：“帅望，你怎么了？”
扑过来扶住韦帅望的桑成，一脸惊骇：“你又受伤了？”
韦帅望抬起头，扭曲的面孔，悲愤的表情，他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掌把桑成推开：“滚开！”
桑成坐倒在地，呆呆望着他。
韦帅望张开嘴，滚开！你才是你师父想要的弟子！可是他的嘴唇在颤抖，他说不出话来，他闭上嘴，咬牙，眼泪淌下来，人也站起来。
我走！
天下之大！
我可以走得远远的！
在冷家，这些日子，我也很累了！
韦帅望回头一眼，你养我教我，所以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可是，我对你算什么呢？一块泥巴，随心所欲地塑造，一旦不合意，随手抛弃。
我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只能是我用这一双眼睛看到的，不是你给我的！我的做事方式，这个世界会回应我对还是错！是现实教我，不是你塑造我！
你所要做的，只是支持我爱我，如果我真的是你的孩子的话！你只要支持我，而不是代表正义公理审判我，你应该告诉我，你明白我已尽力，你知道我已后悔，而不是告诉我，我的手上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
如果你抛弃我，很好，我仍是我自己。
只是——我宁在你身边做一个桑成那样的白痴。
只是，我宁可死也不愿离开这个地方，菊花香，你还记得那些被我毁掉的菊花吗？我躲在床底下一边害怕，一边希望你找到我，我知道你会发火，可也知道你不会把我怎么样，是那种安全感让我放心地在冷家为所欲为，今天，你终于告诉我你的底线在哪里，然后没有警告，没有惩罚，只有离弃。
帅望停住，他觉得头晕，他扶住路旁的树，低下头，一口血喷了出来。
这个世界，是不是没有人值得完全信赖？
你以为绝不可能伤害你的人，却伤你最深。
你记住，在这个世界上，不要相信任何人。如果你爱了，就微笑对自己说，我在爱的过程中已经得到回报，我并不想他回应。
韦帅望低下头，再一次呕出一口血，他轻轻擦拭自己的嘴，我要，走得远远的，远远地离开这个地方。再也不回来。
冷秋的高楼，远远地在树梢上冒出个尖，韦帅望微笑，希望你快乐，你终于得到你想要的。希望你快乐长寿，一世平安。
不过，不快乐也没什么，是不是？至少你得到你想要的，总比我，失去一切，还痛彻心扉强，所以，冷秋的算计不相信，还是对的，反正，这个世界上也没有真正的快乐与爱这回事。
韦帅望在自己家门口停下，不，我并不是要回到这里，这里并不是我的家，我要走，我只是，回来取点东西。
他推门，门已开，韦行皱着眉：“你跑到哪去了？刚刚的爆炸是怎么回事？”
韦帅望不出声，轻轻推开韦行，滚开！我手上的血，有你的功劳！
韦行愣了愣，怎么了？在他眼里，我终于化身为石像了，他再看不到我是他爹了？
帅望把自己的宝贝打包，韦行奇了：“你干什么？唔，你师父回来，你要搬去？”
韦帅望轻声：“他不是我师父了。”
韦行愣了一会儿：“什么？”
韦帅望道：“因为我杀了黑龙，他把我逐出师门。”
韦行愣了一会儿，哈一声：“他还幽默的！”无所谓，反正你是我儿子，不愁没人教你。
韦帅望气到嘴唇抽动，幽默吗？你觉得幽默？！你个王八蛋！
韦行这才再一次注意到韦帅望的动作：“那你收拾东西干什么？”
韦帅望冷冷地：“走！”
韦行这才真的愣了：“走？走到哪去？”
韦帅望冷笑：“你管我，你又不是我爹！在冷家这么多年，大家装样子也该装腻了，他假装是我师父，冷秋假装是我师爷，你假装是我爹，咱们都装得不错，不过天底下没这么复杂的家人！如今我累了，你们自己接着玩吧！”
韦行呆了半天：“假装？！”
韦帅望轻声：“我知道有人害我，不过，要真是家人，没有这么轻易赶孩子走的。你！要是我亲爹，不见得那么舍得下鞭子吧？”冷笑。
韦行的脸，慢慢冷下来：“这么说，你是要找你亲爹去了？”
韦帅望站在那儿，假的是假的，真的却也不是真的，他才不会去找冷恶，他被抛弃一百次，最初抛弃他的，却是那个叫冷恶的，他亲爹，然后才是他亲妈，然后才是他师父，韦帅望微笑，回头：“是，怎么样？你以为他不教我了，我会跟你走！你，对我来说，永远只是个陌生人！你永远别想改变我，你对我没影响力，现在以后永远！”
一记耳光爆在韦帅望脸上，韦帅望飞出去，摔在墙上，大脑仿佛变成了一支巨大的音叉，巴掌声不住地嗡嗡回响，这疼痛，有一刹那儿，让韦帅望忘了自己是谁，身在何处，他弯下身子，忍受这疼痛带来的对他意志力的侵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