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52，驱逐
沉默，让韩青平和下来，不，那只是一个孩子的气话。
沉默，让帅望惊恐。
他宁可听到韩青怒吼，看到韩青愤怒，打他罚他都不会让他害怕，韩青的沉默让他恐惧。
我说了什么？韦帅望泪流满面，我说了什么？！他咬住嘴唇，我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我宁可自己是哑巴！
良久，韩青道：“我是不会对别人提这样的要求，如果别人这样做，即使我不赞成，既然在比武中，用的是剑，我不会提出异议，我只会鄙视他！可你是我的弟子，我必须告诉你，你不能这样做，你不能这样赢，也不许做这样的选择！这同你是谁的儿子没有关系，不管你是韦行的儿子，还是冷恶的儿子，只因为你是我的弟子！”
帅望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血已经渗了出来，他不敢出声。做你的弟子得宁死维护比武的公正吗？难道我活着不是更重要？
韩青缓缓道：“我不能忘记你是冷恶的儿子，任何人都不会忘，那有关系吗？性情与脾气都是会遗传的，你同你父亲性格脾气很象，一样激烈一样执着一样永不放弃永不认输，也一样勇敢自信，一样喜欢掌控局面，也一样不介意承担责任，甚至，连聪明敏感也是一样。可是天底下一样性情脾气的人多的是，性情脾气是天生，观念与思想却是后天形成的，你不会经历冷恶经历过的事，也不会遇到他遇到过的人，所以，你不会成为冷恶那样的人！这也是你母亲把你托付给我的原因。我待你，可有因为你是冷恶的儿子，而有什么偏失？为什么我对你批评责罚会引来你这样的疑惑？”
不，我不象那个人！连性情脾气我也不要象他！可是——我对这件事无能为力，我希望我象你，可是我做不到，那不是我！对不起，我并不想那么说，可是——我不会对你说谎！
帅望低头，嘴唇抖动，想道歉，想痛哭，想扑过去抱住韩青嚎叫！
韩青冷冷道：“你问我，为什么能容别人，不能容你，有些人，我确实无法改变，那不等于我就要认同他们所做的，并且容忍我的孩子也变成那个样子！我对你的要求是错的吗？你认为我对你不公正吗？韦帅望，你给我跪下！”
帅望抬头，泪眼朦胧地看着韩青，不服！他不服，他不想再伤韩青，可是韩青说的，他不服！
韩青感觉到无力，在这个名利场上，道德永远那么苍白无力，即使有人准备遵守，也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样子，即使是他，也坚持得那样艰辛，小小韦帅望自幼看到听到，就是这样的弱肉强食，这样的丛林法则，他的劝说，他的说教，没有说服力吧？
可是，你必须改变，就象我说的，你同你父亲那么相似，你虽然不会象他一样变成一个冷血的怪物，可是却非常有可能象他一样，成为一派宗师，你的行为观念，对他人影响巨大，你必须成为一个从内心深处尊重生命的人，即使将来你不得不做违背自己信念的事，你必须知道那是错的。
道理说不服你，即使强迫你接受，即使伤到你，也必须如此。
韩青怒喝：“跪下！”
帅望一震，挣扎，不，我没有错：“你！你不能这样要求我！你不能想得那么复杂，他挑战，我应战，就这么简单！我没错！”
韩青愤怒：“就这么简单？帅望，告诉我，当你听到黑龙骂你杂种时，你想的是不是，你要杀了他？”
帅望嘴角微微抽动：“是，可是我没有那么做！”
韩青怒吼：“对，你告诉黑龙，你会同他解决你们之间的问题，然后——你做到了！你的解决方式很多，最终的结果是逼得他向你挑战，你无辜地被迫地，不得不杀了他！”
韦帅望指着自己：“我逼他？我！——你希望我忍受侮辱？你希望我唾面自干？我为什么要那样做？我做不到，我也没必要那样做！任何人侮辱我，任何人再提起我是冷恶的杂种，我的反应永永远远是杀了他！一百个人说，我就杀他一百个人！我凭什么要忍受这种侮辱！！我每天学这个狗屁功夫，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不受人欺辱？难道是为了替天行道？我呸，天地自有其道，用不着别人替他行！我只要保护我自己保护我关心的人！”
韩青瞪视韦帅望，半晌：“帅望，这是气话吧？”
韦帅望呆住，我希望是，但是不是，这是真话，我从来不敢在你面前说，但是，是我心里真正想做的。
韩青震惊地看到韦帅望眼里的坦白，是，我就是想杀掉侮辱我的人！我不杀他，不过是因为你！我的挣扎，也只是因为你！
我的善良，只给予我爱的人，我关心的人，我喜欢的人，那些讨厌的家伙！谁在乎！
良久，韦帅望哑着嗓子：“别要求我做圣人！”
韩青摇摇头，不，韦帅望！你不能长成那样的人，我知道，你有权利长成一个快意恩仇的人，你有权利做一个即不恶毒也不善良的人，但是，原谅我的自私，我不喜欢你长成那样！
韩青缓缓道：“帅望，自私与冷漠不是犯罪，我不惩罚你，但是，我在教授能杀人的武功时，要求那个人不能拿我教授的功夫去杀一个没有死罪的人，所以，你不再是我的弟子！你走！”
第 53 章
53，天凉好个秋
韦帅望要愣一会儿才能明白韩青的意思，他瞪着韩青：“什么？”他不相信是真的，那个看似完美无缺的逻辑背后，是什么样的残忍。
韩青沉默。
帅望瞪着他，韩青点点头：“对，我不会宣告天下，但你不再是我的弟子。”
帅望瞪着他，良久才问：“因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我没有错！”
韩青道：“帅望，你在挑衅时真的不知道后果吗？你在逼他先动手！然后你们约定的是决斗，你的决定却是杀了他！”
帅望怒吼：“你忘了吗？他也能杀掉我！难道你希望我冒生命危险给他一个公平公正的决斗？而且在他提出比试后，我阻止过他！”
韩青点头：“是，往他脸上扔鸟蛋，你觉得这是一种有效的阻止方式？”
帅望觉得好笑，他脸上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动一下，整张脸立刻失去了控制，变成一个扭曲抽搐的委屈表情，他嘴唇颤抖：“你，你怎么可以！你是我师父！——你答应过我，再不会赶我走！”泪如雨下，想扑上去抓住韩青，打他骂他，推搡他，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不是你的孩子吗？你怎么可以为那样一个人这样对我！你是——比我父母更亲的人，你怎么可以抛弃我！
韩青微微垂下眼睛：“我答应的那个韦帅望，是你吗？”
帅望觉得自己心脏上插了一根钉子般的痛，不是我吗？我变了吗？难道你不知道我一直一直是这样的人！难道不是你告诉我，不要改变！你现在觉得我与你期望不附了？你以为我是块泥巴，你想让我变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可是不管他想说什么，哽咽与悲愤让他说不出一个字。
韩青问：“那个，不喜欢看见死亡，不愿杀人的韦帅望，哪去了？”
那个在冷良的生命与韩叔叔的痛苦难过中会选择冷良生命的韦帅望，哪去了？
那个遭遇背叛也不肯杀人的韦帅望哪去了？
谁打破了韦帅望的禁忌？
帅望，不管你承不承认，你已经变了，我当然知道在韦行身边，改变是一定的，我只是没有选择，不得不送你走！现在，你回来，请你，再变回来，我知道这对你太难了，当你杀了第一个人，杀人将不再是你的禁忌，再变回原来那个善良的韦帅望，太难了，原谅我做这么残忍的事，除此之外，我不知道有别的办法可以让你重新得回对生命的敬畏，杀人，是一件很严重很严重的事！对任何人，当你决定要剥夺他的生命时，都要慎之又慎，不能因为你的感情，你的喜好，你的任何偏见引至一个生命消失。对你来说，那条生命，不过是几百万几千万几亿条生命中的一个，对那个生命本身来说，他的生命却是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