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秋冷冷地：“你不敢说吗？”冷笑，向韦帅望道“他养你，因为你娘暗示自己要自杀，你韩叔叔默许。”
韦帅望看着冷秋，开始觉得周围是那样冷，那样冷。
冷秋淡淡地：“你刚才也说了，如果有人杀了你韩叔叔，你会杀了凶手，如果有人阻止，你连阻止的那个人，也杀掉。你妈妈就是阻止的那个人。韩青没杀她，但是，他不可能去救她。韩青收养你，第一，他答应你母亲了，第二，他觉得内疚。这就是真相。”
帅望看看韩青，你杀了我妈妈！你杀了她！是的，我理解，可还是你杀了她！
韩青终于沉默，良久：“是这样的。”
冷秋道：“事实就是这样，所以，今天，你就做出选择吧，是现在就让我不但废了你的手而且废了你的内功，把你就象当初我计划的那样送到山下的农民家里去，让你象个正常人象个普通人一样地茁壮成长，你愿意恨你师父也好，恨我也好，随你的便！还是，清楚告诉我，告诉你师父，你知道师父只是个人，但他是个好人，他对你是真是的关心与爱护，你心里记着你同他有仇也好，忘了你同他有仇也好，因为他曾经养过你，比你亲妈养你的时间还长，所以，你永永远远也不会报你的仇，然后，老老实实在这里活下去，别给我惹麻烦。”
韦帅望呆站在那儿。
第 79 章
79，我所欲也
韩青沉默一会儿：“帅望！你母亲是我的朋友，我或者，确实怪过她，但是，不至于明知她要自杀却不阻止，帅望，我只是没想到！所以，没什么选择，你同我，没有仇。”
冷秋冷笑：“他同你有仇，韩青，你心里很清楚！你是宁愿等他长大，长大到他可以独自离开你，长大到他能杀了你的时候，再做选择。不行！因为你的生命不是你自己的，有人与你利益一致，荣辱与共，你不能拿你的生命当礼物送，韦帅望一定要现在就知道最坏的情况，现在就做选择，是放弃复仇，还是放弃他在你那儿学到的一切！”
韩青平静地：“帅望，我没有亏欠你的地方！”
冷秋道：“你永远忘不了他是冷恶的儿子，只要他杀了人，你就怀疑他象他父亲一样，天性歹毒！”
韩青道：“冷恶不是天性歹毒，他是太过脆弱！”
冷秋笑：“韦帅望也一样脆弱，是不是？他们脆弱得那么相似！”
韩青怒吼：“帅望是帅望，不是任何人！”
冷秋大笑：“所以，你赶他走！是因为你欣赏他的性格？！”
韩青呆住。
冷秋笑道：“对他来说，你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恨不能用自己的命换你的命，他救你一次又一次，还是得不到你的认同与信任，是因为你欣赏他？信任他？”
韩青呆住，良久：“师父，你真的这样看这件事吗？帅望没做错，是我的错吗？”
冷秋转过头，问帅望：“你是这么想的，是吗？”
帅望没有表情，他垂着眼睛望地，可是透过青黑色的地面，他看到自己的内心深处，一个血淋淋的大洞，那个深洞，一直存在，表皮完好，神经麻木，许多时候，他以为已经不存在的一个血淋淋的洞。冷秋正在揭开他的皮，按着他的头，逼他看，看，你内心深处有什么？你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你象你父亲一样脆弱，你们是有心理残疾的一类人，你是畸形的怪物，你看到那个血淋淋的洞了吗？你不是健全的人！
帅望轻轻抱住双臂，象是这样可以阻止别人偷窥一样，你的伤痕，有人爱怜吗？如果是很巨大的伤痕，怕是只会让人尖叫与歧视吧。
韩青顺着冷秋的目光指引，去看韦帅望，那孩子，沉默没有表情地低着头，帅望，你是这样想的吗？
韩青忽然间哽住，他的解释，韦帅望从来没信过吧？他也并不是要韦帅望相信，他只是想让韦帅望有个台阶下，他不能冷冷地说：“帅望，我没义务去救你妈妈，我没义务关心你妈妈的死活。”不，他不能那么说，他宁可承认自己做错，自己手上有血，他不能告诉韦帅望冷漠是无罪的。
至于他信不信韦帅望——韩青沉默下来，他爱这个孩子，可是从没信过他。不，他不是不信这个孩子善良，他相信韦帅望的善良，他相信韦帅望珍视每个人的生命，他所不信的，正是这个孩子的坚强，你是否有足够的坚强可以坚持你的善良？你在生命中，会一次又一次证明善良对你是没有用处的，良心只会让你痛苦，道义是需要付代价的，正义有时是要流自己与亲人的血来维护的。帅望真的有那么坚强吗？帅望太聪明，聪明的人往往不坚强，他们总是能发现更容易走的路，当他们走近路的时候，会慢慢迷失方向，离目标越来越远。
帅望，你知道吗？这种不相信，也是一种爱，就象父母永远不相信自己的孩子会懂得吃饱穿暖远离危险，永远不相信孩子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一样，也是一种爱。你，不能理解吧？
冷秋微笑道：“啊，对了，我有安排人挑唆韦帅望与黑龙，是啊，我设陷阱，那么，为一句冷恶的杂种而杀人的是谁呢？是我吗？不是我，我从来不会为一句话杀人，除非有人危险我的生命，否则，我绝不会伤害他人的生命，韦帅望，快意恩仇的感觉好不好？我们这些人都不这么做事，只有你同你亲爹这样做，告诉我，是不是很爽快？”
帅望良久：“我夜夜梦见把剑刺在黑龙的脖子上，可是他喘息吐血冒血泡，瞪着眼睛，四肢抽搐，不断挣扎，就是不死！我不想别人提起这件事，我知道我做错了，我希望有人能安慰我，我希望有人告诉我，我已经尽力，我一时糊涂，我在当时，面对他的挑战，更多的想的是如何保住我自己的命！我没时间想道义的问题，也没时间想如果逃避这场战争，我希望——”
帅望抬头看着韩青：“我希望有人能理解，而不是指责我谋杀，而不是告诉我，我手上沾了无辜者的血，我每天都会梦到自己双手染满了血！我也会不停地梦到温剑，梦到唐家人，梦到赵钢，梦到陈紫华，梦到所有那些死在我手里的人！梦到我自己不停地洗手，不停地擦拭染血的衣服，梦到你质问我为什么杀人，梦到那些死人质问我为什么杀人！你们认为我觉得好玩吗？把人炸成碎片，我应该觉得好玩吗？一个象我这么大的人，应该觉得好玩吗？你相信你师父有良心，不相信我有吗？就算我们都有良心，我的良心也比他的敏感，不用找，我就知道它在，因为它每天都会用疼痛提醒我，它在！”
韩青震惊地呆在那儿，帅望，你还是被伤到了吗？你可知道，我正是怕你被你自己所做的事伤到，怕你会被这种噩梦煎熬，所以才阻止你，我并不是想伤害你！
韦帅望转过头去看冷秋：“我没有父亲没有母亲，什么都没有，你真的认为我觉得我手里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吗？每个人对我好，我都很感激，我都知道那并不是我应得的，我明知你恨我，要杀我，仍然——仍然，”韦帅望的眼里缓缓流下一行泪，他沉默一会儿，缓缓道：“你没有理由爱护我，所以，每一点好，我都很感激。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感激你，因为你曾经同我父亲师父一起，为我冒险，所以，我宁可哀求你。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夺走我手里的一切，我已经失去一只手，对你来说，还不够？你连我的家也要夺走？我师父，我父亲，冷家，为什么？”
冷秋愣了一下，半晌：“我？那还需要解释吗？我是很喜欢你，韦帅望，可是不等于我会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赌你会长成你师父那样忠孝双全的好孩子，而且，就目前的情况看，你是无论如何也长不成你师父那样了。”大笑：“说你师父愚孝，想必你不会愚孝，所以，韦帅望，我是永远不会放心你的，而你，不是一个肯承受别人无端猜忌的人，所以，我没什么理由不杀你，除了我喜欢你，可是，我不会因为喜欢一个人，就容忍他威胁我的生命安全，那是你师父干的事，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