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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喜一家人(224)

作者: 一夏天 阅读记录

这结果源自胸片,图片显示他的肺部盘踞着大片团块状阴影,确系恶性肿瘤的特征。

他像被天外陨石击中,脑电波中断几秒。白晓梅恰从身后经过,瞥见那胸片也惊呆了。

“金大夫,这是您的体检报告?”

景怡呆怔地回望她,大脑仍无法处理信息,木然地回了一声“哦”。

同事们闻风聚过来,每个人都大惊失色。

“金大夫,这是误诊吧?要不您再去复查一次。”

“是啊,您最近没什么地方不舒服吧?”

“这肿瘤都这么大了,该有症状啊,肯定是误诊。”

人们纷纷安慰,仿若协力抬着玻璃板,生怕自己这边一松劲儿就会摔坏。

晏菲也在场,短暂惊愕后她从景怡手里抽走胸片,睁大眼睛寸寸扫描,凝重的神色突然微波荡漾。

“金大夫,您以前肋骨骨折过吗?”

“没有。”

她听了指着片子释然而笑:“拍这片子的病人右边第三根肋骨有增生性疤痕,肯定是严重骨折康复后留下的,您瞧瞧。”

人们争相观看,视线到站都发出欢喜的感叹。

“还真是其他人的,放射科在搞什么鬼,这都能弄错。”

景怡只当提前过了个愚人节,心情宛如恢复供电的城市,重现流光溢彩的风光。

白晓梅拍着胸口解除余悸:“我一开始就相信金大夫没事,像您这样的好人就该健康长寿,如果年纪轻轻得癌症,那上帝也太不公了。”

景怡回味方才的惶恐,自嘲而笑:“不怕你们笑话,刚才我真有点慌,正在检讨自己过去干过哪些缺德事才招来这种报应。现在看来我这人还算厚道。”

还想来几句逗乐的话,晏菲递上胸片,正色道:“您先去放射科走一趟,这片子登错姓名,病人很可能被误诊,得尽快通知他。”

他夸她设想周道,随即去放射科向孙主任反应情况。冤家路窄,这错误登记出自李智伟,见他被主任臭骂,景怡甚是痛快,嘴上还得唱一唱、红脸。

“没事,以后工作专心点,别再犯马虎,耽误别人的病情就糟糕了。”

他这好人装得不地道,无形中摆了李智伟一道,提炼了孙主任的怒意。

“你都是老员工了还犯这种低级错误。我看胡院长批评得对,你最近就没把心思放在工作上,明天好好给我写一份检查。”

李智伟的眼睛像兽牙一遍遍啃景怡的脸,被他磐石般的镇定磕回去,内心又沉淀下厚厚一层仇恨。

景怡返回办公室,白晓梅来问结果,他笑道:“没事了,他们已经去查那生病的患者是谁了,应该能找到吧。小晏呢?我得好好感谢她,不是她细心,我真要吓一跳呢。”

白晓梅说晏菲出去了,她不是擅离职守的人,因为弟弟正在申州第三人民医院治病,刚才被母亲的急电叫走了。

景怡趁便打听:“她弟弟到底生了什么病?我刚才问她,她说已经好多了。”

白晓梅叹气:“好什么啊,双肾功能坏死,等着做肾移植呢。”

晏菲的弟弟不过二十出头,年轻力壮按说不该得这种病,白晓梅和晏菲联系紧密,了解原由。

她的弟弟晏安顽劣懒惰,大学期间整日逃课,泡在网吧打游戏,抽烟喝酒连续熬夜,三餐都吃炸鸡可乐之类高盐高糖的垃圾食品。病魔收到他热情投递的请柬,于春节前夕大驾光临,直接将他拖到了死亡线。为救治他,家人陪他从苏州转院至申州,目前已花去几十万治疗费,医生回天乏术,说要想活命就得移植健康肾脏顶替他体内已报废的器官。

晏家已在中国器官捐献中心登记,可器官供不应求,漫长的等待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绳索,系着杳无踪迹的希望。晏家家境贫寒,而今已是负债累累,恐怕撑不过这场持久战。

景怡是业内人,知晓状况,对情势的分析也更清楚准确,和白晓梅一样深深同情担忧,随时准备对晏菲伸出援手。

晏菲面临的危机超出他的预计,父母急召她去三医院相见,是为了通知她一件特大喜讯——她的肾脏与弟弟配型成功,可以做他的手术供体。

这对晏菲而言无异于处刑,她压根没那种意愿,在父母逼迫下做了配型,还指望老天放她一马,却终究推不掉厄运的名额。

在医疗行业工作多年,她深知失去一只肾脏会对人体造成何种伤害,肾脏是人体重要的排泄器官,与健康休戚相关,虽然医学上说人靠一个肾也能正常生活,但生活质量和活力大大下降也是有大量实例证明的事实,而未婚女性更需要肾脏支持妊娠和分娩,一个肾脏很难负担得起。

“我不想捐肾。”

她果断回绝,斩断父母盛放的喜色,他们愣眼巴睁望着她,像听到大逆不道的话。

母亲先急了:“为什么?那是你亲弟弟啊,捐个肾他就能活,你不想救他吗?”

“我想救,但不能搭上我的健康和将来。”

她的坚决在父母心里放了一把疯狂的火,二人勃然大怒,母亲上前逼问:“只是要你一个肾,又不是要你的命,怎么就把你的将来也搭进去了?”

“妈,您没听大夫说吗?失去一个肾就不能再从事重体力劳动了,精力和免疫力也会大大下降,我还这么年轻,还没结婚生孩子,以后还有多少路要走?我不敢这么冒险。”

她的世界荆棘丛生,清醒是最重要的护身符,绝不能丢掉。

父亲试图哄骗,开出空头支票:“你别怕,万一今后你不能干活儿了我们养你,现在只有你能救安安,你不救他就得死。”

一目了然的谎言在她心中注入浓萃的苦涩,早已习惯忍受父母诓骗,这次忍不住戳穿骗术:“爸,您别说好听的了,我好手好脚的时候您都舍不得为我投资,要是成了废人还会养我?”

“你这是什么话?”

父亲靠咆哮遮蔽羞恼,刚贴上的封条被她用力撕掉。

“当初您为了让安安读重点中学,逼我放弃升学考了护校,让我早早出去挣钱养家,如果我没有利用价值了,在这个家还能有立锥之地?”

母亲比较聪明,试图避重就轻。

“都这份上了,你还翻什么旧账?”

“这不是翻旧账,是事实。我可以把挣来的钱都交给你们,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但你们也不能逼我用自己的下半生做交换吧,我也是人,也想好好活着,你们就不能放我一条生路吗?”

她像一头忍辱负重的牛,熬过一次次春耕夏耘秋收冬运,却被主人狠心推进了屠宰场,终于发出悲惨的嘶鸣。

母亲却抢先注册了受害者的商标。

“看这丫头说的什么话,好像我们存心逼死她似的。你只有这一个弟弟,他是晏家唯一的一条根,你忍心让他这么断掉?”

她按下了晏菲愤怒的开关,引发斥责:“我够对得起他了,每个月的工资有一半都寄给他做了生活费,可他是怎么做的?逃学,打游戏,生活无节制,饮食无规律,这个病就是他自己作出来的,就算治好了,以他的习性能学好吗?还不是废人一个,要靠你们供养?”

这样的废物不值得救,更不配牺牲她的人生。

父亲显然不这么认为,狠命抽了她一巴掌,让她当场咽下一口血腥。

“你说的什么混账话,安安都病成那样了,你不心疼还盼着他死,怪不得村里人说你心术不正,姚佳也是被你教坏才跑去跳楼自杀的,我和你妈还不相信,如今看来都是真的,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

这暴行升华了她的清醒,反抗的脚步越来越有力。

“我狼心狗肺?我倒希望我真的狼心狗肺才好,那样工作以后就能逃离你们,自由自在过日子,不再受委屈受压迫!”

“谁压迫你了?我们生你养你还有错了?没有我们你能变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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