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多喜一家人(289)

作者: 一夏天 阅读记录

美帆连忙随大流:“我们也一样,胜利永远是我们的亲人,这是谁都不能改变。对吧,老公。”

赛亮点点头,设想父亲的感受也觉得他不容易。他在乎血缘才迟迟不肯□□,父亲却真情实感把别人的儿子当亲骨肉宠爱了十七年,这份胸襟确令他自愧弗如。

惜泰见他们都没变心,欣慰道:“你们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接下来就看该怎么安抚胜利。佳音,那孩子现在最听你的话,你得多分点心思照顾他。”

佳音正想这么做,诚挚保证::“姑妈您放心吧,我会的。”

大家商量后决定走一步看一步,根据胜利的反应想对策。当晚惜泰住在多喜房里,不久后赛家各层的灯光相继熄灭,黑暗笼罩,遮盖焦虑慌乱,一旦停止活动好事坏事都会中场休息,让人以为至少能够平安度过这一夜。

但是身体静止,不代表思维中断,胜利没法入睡,镇定剂失效后,他活跃的脑细胞重新忙碌起来,整理分析着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细分、深化、发散,以及各种神展开构成一出八点档连续剧,剧情之狗血,最牛逼的编剧都得靠边站。

他自觉像一只小布谷鸟,被无良的老鸟放进喜鹊窝,以伪谤真骗取喂养。做为赛家老幺的这十七年,他在家里的地位仅次于姐姐千金,而千金出嫁后,他几乎占据了多喜全部宠爱。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他从小过着小皇帝的生活,他自己也明白,父亲给他的优待远比哥哥们多,无论亲情滋养还是物质享受,从没出现过短缺。

有道是“百姓爱幺儿”,以前他认为自己命好,恰好生成家里最小的孩子,享受偏爱也算合理。今天身世揭穿,固有心态随之瓦解,刚才回家面对哥哥姐姐们,他说不出的心虚愧疚,好像偷了他们的财物,不敢直视他们的目光。

试想,假如不是他占据名额,多喜会把更多的爱分给四个亲生孩子,尤其是贵和,这个受气包三哥一向抱怨父亲偏心,也确实总被多喜冷落忽视,假如没有弟弟,父亲可能会多在意他一些,减少他少年时期的缺陷。

都怪贼婆娘和黄瓜男,不负责的狗男女,干出的事也禽兽不如!

他们不该生下他!不该抛弃他!不该来找他!

尼玛,办事不戴套,只顾自己爽!母猪下崽,生了就跑!臭不要脸的,还敢回来行骗!三件事连着错,却要我们这些无辜人士代为买单,太没天理!阎王爷也不地道,地狱要是超员,您再多盖几层啊,又没神仙收您土地承包费,像这种恶棍就该在铁围城里蹲到天荒地老,放他们投生为人,不是存心为祸人间吗?您监管不利,失察失职,我要去玉帝庙告你的状!

他气恨难平,心里充斥诅咒、怨毒等负能量,怨一阵亲生父母,接着再怨自个儿,越想越没脸见赛家人,无颜再在这个家待下去。

交战到凌晨4点多,他打定主意出走,离开赛家,离开长乐镇,躲得远远的,免得替奸夫淫、妇背黑锅扛骂名。

射手座行动力强,他起床找出一只旅行包,随便装些衣物日用品,只带少量现金,将存单存折放在书桌显眼的位置,旁边附上一张字条。

“哥哥、嫂嫂、姐姐、姐夫、姑妈还有其他人:我走了,放心,不是去寻死,是离开这里到别处生活。我在家白吃白住这么多年,花了你们很多钱,以后一定设法偿还。你们都是好人,能和你们共同生活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我走之后,请和睦相处,少吵架多沟通,爸爸在天之灵会保佑你们的。Ps:我会好好照顾自己,请勿记挂。”

沉甸甸的情感令他提笔困难,万千情愫凝于笔尖难以化成文字。写字时眼泪不停滴在信笺上,害他不得不重写好几次,最后的成稿仍留下团团泪渍。人总在失去时才懂得珍惜,他也是,在即将离别的时分才觉察到对亲人深厚的爱。

坚强可靠的大哥,外冷内热的二哥,亲切体贴的三哥,刀子嘴豆腐心的姐姐,完美无缺的姐夫,善良天真的二嫂,活泼可爱的珍珠,聪敏的灿灿,乖巧的小勇,还有他最敬最爱,始终像母亲那样照顾他保护他的大嫂。他们是世界上最好的家人,赛家也是世界上最美满快乐的家庭,没有之一。

对不起,我留在这里只会伤害你们,看到我,你们就会联想起宋引弟徐德润,就会烦恼难受。我舍不得你们,但更舍不得你们受苦,如果将来能够出人头地,我一定会回来报恩,在那之前我必须走,带上那对狗男女造成的厄运和阴影远远离开,保护你们,保护这个家……

黎明前的天空淡白微青,几颗白芝麻似的小星星还在站岗,东边的天际线上镶嵌一条米黄色的光晕,久视,会发现光晕的底边慢慢浸出酒醉的绯红,太阳就快出来了。

他背着旅行包,一瘸一拐走进院子,用最小心轻微的力度拔开门锁,含泪回望片刻,最终挥别了养育他十七年的家。

他不知该去何处栖身,只定好下一个目的地,所有人中他最难割舍的是多喜,走之前务必再去祭拜一次。

他来到父亲坟前,手边没有香蜡纸钱,便学小说里写的拈一小撮土洒在坟头代替祭物。

“爸爸,我要走了……”

他张口便哭,使劲捂嘴犹堵不住呜咽,比多喜去世时更伤心。小时候遇到委屈,只要向父亲哭诉,总能得到抚慰,犯了错,父亲会耐心教导,受欺负,父亲会坚决撑腰,他从不知道无依无靠的滋味,如今初次品尝,好比没有免疫力的人感染超强病毒,一击即溃,虚弱不堪。

之前他时常幻想父亲还活着,这妄想此刻倍加强烈,倘若父亲在世一定有办法对付宋引弟,不会任由她闹事,也不会允许姑妈揭穿真相,他可以继续活在乌邦托,做快乐的傻小子。

这些虚无的假设凸现出他的懦弱自私,他为此羞愧、自责,真想把那个没出息的自我从躯壳里揪出来暴打,当即用力抽自己两耳光,而后哭得跪不住,双手着地,有如战败的狗那样趴伏在地。

慧欣出门晨练,见一个少年爬在墓碑前,知是胜利,慢慢走过去招呼,问他大清早背着行囊来这儿干嘛。

胜利本想悄悄来悄悄去,行踪暴露,慌忙搪塞:“今天学校组织春游,我出门时忽然很想爸爸,顺便来这儿看他老人家。”

慧欣莞尔:“随便撒谎可不好,你当我老糊涂了,看不出你这是离家出走的架势?”

她是有德望的长者,素得乡邻敬重,镇上的地痞无赖也不敢轻易冒犯,既已当面拆穿谎言,胜利不得不低头承认。

她不问他出走的原因,先领他去屋里,泡了一大碗桂花红糖水,拿了一碟蜂蜜山药糕一碟椒盐黑米粽,说这些食物补血补气,叫他赶紧吃下去,看样子连他割腕自杀的事都知道了。

胜利这时真的又饥又渴,道谢后埋头吃喝。老太太坐在一旁数念珠,等他吃得差不多了,说:“昨天你妈妈也到这里来过,你们家的事我都清楚,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问我。”

胜利停止咀嚼,怔怔看她片刻,问:“您都知道了?”

“你爸爸早就跟我说过了。”

少年心慌失语,沉默片刻目露恨意:“……那婆娘来这儿做什么?”

慧欣纠正:“她是你的亲生母亲,不能用脏话辱骂,会得业报的。”

胜利难掩忌愤:“遭报应我也要骂,她根本不配做母亲,就是头老母猪,生完了事!还害我爸爸当冤大头戴绿帽子,搁旧社会,这种女人一准浸猪笼!”

骂完狠啐几口。

慧欣见他嗔恨极深,先不忙劝解,改问他离家以后准备去哪儿。

胜利支吾难言,他长这么大尚未独自远行,一个高中肄业生,无亲无靠又没技能谋生,真不知道明天在何方。

慧欣说:“如果没有地方可去,不如先在我这儿落脚,我的退休工资多养活一个人不成问题,也不会让你家里人来找你,你只要不出去乱晃就没人知道。”

上一篇:他敢撩教练[电竞] 下一篇:心罪